漫長的一天終于快要收尾。日落時分,夕陽慢慢收回了金色光芒;萬獸歸巢,忙碌的大地開始安靜下來,偶爾被幾只夜行的怪鳥叫聲打破。
嘎吱——青葛家的庭院門被推開了,進(jìn)來的是一位身背竹簍的皓首老婦,簍外露出一些不知名的草藥枝葉。她身后還跟進(jìn)來的是一個手持鮮花的可愛小女孩,但看起來似乎有些不悅。
“我們回來了?!鼻喔鹉棠套叩皆褐蟹畔轮窈t,笑著說。
“就等著你們回來了,飯菜剛做好,快一起吃吧。”止水姨娘說,她一個時辰前就結(jié)束了工作,正從廚房端上最后一碗飯,上面還冒著熱氣?!拔以偃ザ送霚??!?br />
“青葛,你終于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眲偮牭剿齻兊穆曇?,就急忙從院后趕來的卡樂,稍稍緩和一下呼吸后,他又說道:“哇,你手里的花兒好漂亮,和你一樣??熳聛沓燥埌桑 痹谫澝罒o效后,他又拉過一張椅子到青葛旁邊。
“哼!”青葛毫不留情地坐到另一張椅子上,顯然她還在為那件事生氣。
卡樂道歉般地笑笑,沒有說話。
“你回去了就不要理我,這樣只會讓我更難過?!鼻喔鹕鷼獾卣f,雙手抱在胸前,頭扭向一邊。
“青葛,”坐在一旁聽孩子拌嘴的木西奶奶說話了:“卡樂哥哥要回家,那是圣療院的決定,更是他父母的意愿,這是改變不了的事實,不是誰能勉強(qiáng)得過來的?!?br />
“是啊,”止水姨娘端著湯從廚房出來時正好聽到母親的話,也勸任性的女兒:“我知道你舍不得卡樂哥哥,但他的父母更舍不得他,你就不要為難卡樂哥哥了 ?!?br />
“哼!”和前面那聲一樣,青葛更生氣了,音量也更高了:“你們都幫他說話,我不理你們了!”說完“啪”地一聲放下竹筷,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自己的臥室,“嘭”地關(guān)上門,碗里的米飯顆粒未動。
“這孩子,”短暫的沉默后,止水姨娘無奈地說:“都怪我平時把她慣壞了,越來越不聽話了。隨她去吧,我們吃吧,等她餓了我再弄些給她吃?!?br />
這時候,方形木桌上只剩下三人了,他們一言不發(fā)地吃了一會兒,卡樂抬頭看見木西奶奶,忽然腦中閃現(xiàn)出一個一直縈繞著他心頭的奇怪念頭。
“奶奶,”卡樂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聲音,盡量使說話像平常一樣自然:“我想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什么問題?你問吧,孩子?!鼻喔鹉棠毯攘艘豢谇鍦螅S和地說。
“我想問您,那次在圣療會議時,您說的‘那個預(yù)言’是什么呀?”卡樂的聲音幾乎快壓到嗓子眼了。
“哦,對呀?!鼻喔鹉赣H吞了一顆紅豆后,也回憶起來,不解地問:“母親,您說的‘那個預(yù)言’到底是什么???”
“女兒,”木西奶奶并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她說:“母親年輕時也和你一樣,曾是圣療院一員,相信你還記得圣療院第七規(guī)定吧?”
“記得,”止水姨娘脫口而出道:“禁言勿言,違者必懲?!?br />
“很好,”木西奶奶點了點頭,卻不無慚愧地說:“但是在圣療會議時,你母親我也許年老糊涂,說到了那個本不該提及的預(yù)言,而院長說那是一個‘不真實的’預(yù)言,但我但我不這樣認(rèn)為,他或許在借此安定人心。雖然最終沒有說出來,事后我也向圣療院請罪了。不過,鑒于并沒有對圣療村造成實質(zhì)性傷害,圣療院寬恕了我,只是象征性地懲罰我為村中的小圣療院多采些草藥,可我內(nèi)心依然深深在愧疚。”
“可我為什么不知道這些?”止水姨娘放下碗筷問,而比她更不知情的卡樂則成樂耐心的聽眾與吃客。
“因為你是我的女兒?!蹦疚髂棠掏畠旱难劬φf。
“我懂了,”止水姨娘垂下眼瞼,略帶優(yōu)傷地說:“當(dāng)懲處違反圣療院規(guī)定的院員或村民時,受懲罰者的家人和親人不得參與,為了公平……”她又抬起頭,恍然大悟般說:“所以,那個預(yù)言不能說,包括我以及任何人,對嗎?”
“是的,任何人?!蹦疚髂棠桃卜畔峦肟?,嚴(yán)肅認(rèn)真地說,但目光轉(zhuǎn)向了仍在津津有味吃著果肉的卡樂?!叭欢?,在我的直覺中,不包括他——卡樂!”
青葛母親驚住了,而卡樂第一次停下筷子,呆住了。
“卡樂——?”
“我——?”
他們幾乎同時叫了起來,卻沒有吵醒在臥室睡覺的青葛,可能她早就睡著了。
“對,沒錯,就是你,卡樂!”青葛奶奶又重復(fù)著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
沉默。
“可,可圣療院第七規(guī)定,您已經(jīng)——?”青葛母親的語氣中不僅帶著不解還有擔(dān)憂。
“對,”木西奶奶并不否地說:“我已經(jīng)犯了一次,還想犯第二次,這是不可原諒的。但我感到,即使是院長,他恐怕也希望我告訴卡樂的?!?br />
“告訴我什么?”卡樂忍不住問。
“告訴你一個秘密,一個關(guān)于你的秘密,我相信?!蹦疚髂棠逃洲D(zhuǎn)過去對女兒說:“女兒,我希望你為我保密,盡管這是圣療院員所吧允許的,否則我將被逐出圣療村,但即使是這樣,我也要將那個秘密告訴卡樂?!彼终f道:“母親可能時日不多了,而院長也許比我先離人世,所以必須有人把那個秘密告訴他,否則,‘那個預(yù)言’就將如我們一樣永遠(yuǎn)葬入泥里,從此再無人知曉。”
青葛母親左右為難,似乎無法選擇,終于她下了一個無比困難的決心:“好,母親,我答應(yīng)你。”她說,眼中泛著淚光,起身離開了桌椅,退回自己房間,卡樂目送她離開。
青葛奶奶也起身站了起來,叫卡樂跟著自己:“我們?nèi)チ硪粋€地方,單獨對你說,這里不夠隱秘。”然后往一間布滿了灰塵和蛛絲的空屋走去。
“我們要去哪?”卡樂問。
“地下室,已經(jīng)很久沒有去過了。”說著她走進(jìn)了屋子,走到地下室入口,卡樂也跟著進(jìn)了老屋。
咔噠——地下室的門打開了。
“來,進(jìn)來吧?!蹦疚髂棠陶f,卡樂跟在她后面走了進(jìn)去。
地下室并不是陰森森的,里面反而有許多會發(fā)光的玩意——閃光的葉子,發(fā)光的魚鱗、龜甲,一閃一閃像螢火蟲般散發(fā)出綠光的蛇眼,還有其他形色各異的發(fā)光體。
“原來是真的,”卡樂興奮地說:“青葛說姨娘的地下室里有許多會發(fā)光的東西,她真的沒有騙我?!?br />
“哦,很漂亮是不是?其中有一些是我收藏的……”青葛奶奶也贊賞地說,但她很快就言歸正傳,“不過,那些不是我們來這里的目的……”
“您是想告訴我‘那個預(yù)言’?”卡樂放下一片閃光的大魚鱗說。
“沒錯,”木西奶奶說,坐到了一張古色的木椅上,并讓卡樂也坐下:“但在此之前,我希望你保證自己不對外人說,你能做到嗎?”
卡樂想了想,問道:“包括我父母嗎?”
“如果你回家之后見到自己的父母,我希望不要馬上告訴他們,而是等待某個對你未來使命有所了解,并且你認(rèn)為他值得信任的人,才可以告訴他?!?br />
“好,我答應(yīng)你?!笨窋蒯斀罔F地說。
木西奶奶微笑著點了點頭,開始向卡樂講述那個注定對他命運產(chǎn)生深遠(yuǎn)影響的預(yù)言。
“那個預(yù)言,”木西奶奶深吸了一口氣說,卡樂也坐直了身子:“是一個不確定的雙重預(yù)言。預(yù)言指出,當(dāng)森林怪再次出現(xiàn)時,死亡甚至徹底的毀滅將會降臨圣療村,而阻止的唯一辦法,就是找到預(yù)言中的、不知是否存在的救世之子,而那個人,預(yù)言中并沒有任何指引。如果這是一場賭局,那我會將全部賭注押在你身上,我相信你就是那個人——救世之子!”木西奶奶望著卡樂的眼瞳,他感到了一種信任與宿命?!叭欢?,這只是第一重預(yù)言,第二重預(yù)言才是最可怕的——整個天地即將毀滅,陷入永恒的黑暗,而天地為何毀滅、因何毀滅、毀滅者是誰,預(yù)言中毫無線索,也沒有任何暗示?!?br />
沉默。完全的沉默。青葛奶奶閉上了眼睛,卡樂捂住了雙眼,世界仿佛停止了運轉(zhuǎn)……
夜,越來越深,躺在床上的卡樂卻輾轉(zhuǎn)難眠,他回憶著木西奶奶說的那個預(yù)言,不知不覺,迷迷糊糊睡著了,他又做了一個奇異的夢,像是前一個夢的繼續(xù):
依然是一片大霧,霧中依舊有兩個人,向他走來,越來越近,終于,看清了——竟是自己的父母,他們正對著自己微笑,招手……又是一陣濃霧飄來,他的父母再次消失在迷霧之中……
第九章 木西的雙重預(y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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