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血夢

    整個晚餐的氣氛溫馨和諧，大家有說有笑。接連喝了幾杯不會喝醉的自然草汁，青葛奶奶的精氣神似乎從未像現(xiàn)在這么好過。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好像又找回了年輕時的活力。她望著卡樂，像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之中……

    “卡樂啊，”木西奶奶用老年人那種特有的口氣和藹的對他說；“來，你過來。”

    “什么事啊，奶奶？”卡樂吞了一口果漿后說。

    “奶奶老了，眼睛有些不好使了，讓奶奶再好好看看你?！蹦疚髂棠逃H切地說，卡樂將臉湊近了些。

    正在吃東西的青葛和她母親都覺得似乎有點不好，停下來剛想開口就被木西奶奶的一個眼神退了回去。

    “像，真像！”奶奶說，竟與院長彌留之際所說的那句話一模一樣。她仔細端詳著卡樂，仿佛在觀賞一件完美的人體復(fù)制品。

    “像什么呀，奶奶？”卡樂問。

    “像一個人?！?br />
    “一個人？”

    “對?！?br />
    “誰呀，我的父親、母親嗎？”

    “奶奶沒見過你的父母親，所以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樣?！?br />
    “其實，”卡樂說，低下了頭，好像不想說出，“我和我的父母長得一點都不像，凡是見過我們一家三口的人都這么說。他們個子不高，而我的個頭已經(jīng)快到我父親的肩頭了。他的頭發(fā)和眼睛是灰色的，我母親的頭發(fā)和眼睛是黑色的，而我的眼睛是藍色的，頭發(fā)是淡青色，甚至有些卷曲。”

    “哦，是嗎，你說的是真的？”木西奶奶說，有些震驚，但青葛和姨娘卻沒有這種感受。

    “真的，奶奶，我說的全是事實?！笨放履棠滩幌嘈?，強調(diào)地說。

    正在吃一種晶瑩剔透水果的青葛以為奶奶會繼續(xù)問下去，可是沒有，她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奶奶，”卡樂吞了一口果肉，這下反倒是他問起來了：“您剛才說我像一個人，像誰呀，能告訴我嗎？”

    “呃——？”木西奶奶遲疑了一下，但很快就不在猶豫地說了起來：“從第一次看見你，我就感覺你像一個人，但始終想不起是誰。實際上我是剛剛才重拾回那段長眠的記憶。”奶奶的語氣嚴肅了許多，她又說道：“你很像一幅壁畫里的一個男人，雖然你現(xiàn)在還小，確實很像長大后的你。唯一不同的是——你左額上多了一個‘卍’形傷痕。至于具體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看見的，我就記不清了?！?br />
    吃驚不已的青葛和止水姨娘望向卡樂，像是在看一個從過去穿越到現(xiàn)在的神童，而那幅畫就像是他未來樣子的預(yù)言畫。

    同樣震驚的卡樂有種忍不住要問的沖動，因為那是關(guān)于自己的畫，或者說是關(guān)于未來自己的畫。

    “那現(xiàn)在還能找到那幅畫嗎？”他問。

    “恐怕不可能了，因為當(dāng)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見它時，那石壁上忽然涌出大量黑色液體，將它腐蝕一空?！彼龂@了口氣，接著說下去：“我只能記起那是我年輕時在一個斷崖上采草藥，無意中走進一個巖洞里發(fā)現(xiàn)的，后來我試圖再次進入那個山洞，可是卻怎么也找不到了。”

    大家忽然一下安靜下來，都感到既失望又遺憾。

    良久的沉默。

    “好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現(xiàn)在我們應(yīng)該開懷暢飲，而不是低頭哀思。來，干！”青葛奶奶舉起一杯草酒，大家也都一飲而光。

    “卡樂，”止水姨娘夾起一個三角果，放到他碗里說：“今夜是你在這的最后一頓晚餐了，多吃點，別餓著?！?br />
    “謝謝姨娘！”卡樂說。

    “卡樂哥哥，”青葛說著夾起一個晶瑩剔透的球狀物，笑著遞進他的碗里，“吃一個閃閃果，它可以滋潤你的眼睛，讓你看東西比以前更清晰?！?br />
    “好，好，”卡樂笑著說一邊夾住閃閃果往嘴里送：“青葛妹妹的話我不敢不聽，我現(xiàn)在就吃了它?！彼豢谕塘讼氯?。

    果然，卡樂的喉嚨仿佛有一塊甜冰滑進胃里，好像從眼前拿掉了一層面紗。

    “還真的是，”卡樂大吸了一口涼氣說：“我看見現(xiàn)在的青葛妹妹比以前漂亮多了。

    “你再這樣說，我就不給你吃了?！鼻喔鸢肷鷼獍牒π叩卣f，臉上泛起了兩片紅云。

    母親和奶奶聽著笑出了聲，整個屋子洋溢著情與愛。

    夜，更深了，但卻更亮了，銀白色的月光傾瀉在青葛家的房屋上，猶如白色大理石雕砌而成，籠罩著一層圣潔柔美的光芒……

    吃完晚餐，卡樂與青葛她們道完晚安后，回到了自己的臥室。他平躺在鋪滿月光的床上，望著窗外皎潔的月亮，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事情。一會兒，他的意識漸漸變得模糊，慢慢合上了眼皮，房間里響起了卡樂均勻的呼吸聲。而這時，夜空中不知從哪飄來一大片烏云，隱沒了星月，一切變得昏暗無光……

    卡樂又做了一個夢，怪異，一如前兩個夢的續(xù)演，依然是在煙霧中，仍然是兩個人——他的父母，朝著他微笑，招手。突然，一道血光閃過，那兩只向他揮著的手停止了擺動，微笑的臉龐僵住了，直愣愣地望著面前，兩個人直直倒了下去，像兩棵被雷電擊倒的樹木?？贩路鹇牭搅俗约簬缀蹩煲Ｖ沟男奶?，眼睛似乎快要撐裂開；他想叫喊，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想奔去，卻移動不了半步；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父母緩緩的倒在眼前……而就在他父母倒下血泊的瞬間，他看到了一個黑色怪影，手里拖著一把刀，一把血淋淋的長刀，刀刃流出的鮮血染紅了足下的土地。那黑色的身影在獰笑，眼里放出邪惡的光，直射向卡樂的眼睛……卡樂動彈不得，眼珠定住，呆呆地，看著拖著滴血長刀的怪影踏過父母的尸體，向自己一步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