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冷熱兩澤

    從紫伊真人的話中我知道自己還差得很遠。想想自己數(shù)十年如一日的苦練在這樣的難關(guān)面前竟然不值一哂，那么要在兩個月之內(nèi)有所飛躍的確是千難萬難的。

    但我想起兒時娘曾經(jīng)跟我說人力有時而窮，但于危難之間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猶能擎起千斤，可見獨特的環(huán)境可以激發(fā)人的潛能，完成本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我的嘴角浮現(xiàn)出一個堅定的笑容，一個來自我內(nèi)心的堅定笑容。

    轉(zhuǎn)過身，我看見站在一旁一言不發(fā)的水兒，想想那么多天水兒對我無微不至的悉心照料，是她陪我走過了一段黑暗與痛苦。感激之情升起在我的心中。我想如此善良美麗的女孩出現(xiàn)在我的生命里必是上天對我最大的眷戀。

    我對水兒笑了笑，說道：“水兒，謝謝你。”水兒也笑了：“大哥哥，你要走了嗎？”水兒的聲音因為什么啊而略顯苦澀我不能知道，我只是看著水兒清亮的眼眸道：“是啊，這里是人間天堂，但我終就無福擁有?！?br />
    沉默，一段很長很長的沉默。

    想想再有兩個月就要和紫伊真人、水兒告別了，心中不禁傷感。令我驚訝的是，我似乎已經(jīng)確信再兩個月后我可以離開潛龍澤了，可是我的自信源自哪里，我又不甚明了。

    當晚我便靜坐在床上修習內(nèi)功，正如紫伊真人之言，雖我之前筋骨盡折，奇經(jīng)八脈盡數(shù)震亂，但此刻真氣在體內(nèi)流轉(zhuǎn)不息，絲毫沒有阻礙，我不禁嘆服紫伊真人醫(yī)術(shù)的神乎其技。

    我知道內(nèi)功是一切武功的基礎(chǔ)，在生死關(guān)頭更是決定勝敗的關(guān)鍵，是以絲毫取巧不得，江湖中更有內(nèi)功不是武功，卻是最厲害的武功之說。

    那么我若想在兩個月里有大的飛躍，就必須加強內(nèi)功的修習不可。此刻我一心練功，可謂是心無旁鶩，直至值深夜方才躺下修習，但覺體內(nèi)真氣激蕩，流轉(zhuǎn)不息，頗有一瀉千里之勢。

    一絲曙光帶來了新一天的訊息，我迅速的穿好衣服躍下床。輕輕地閉上眼睛，用力地呼吸，暗暗告訴自己一定可以做到的。

    推開門，紫伊真人真人正站在門前，背對著我，一襲白衣，倍顯孤獨和蒼涼。我行禮道：“前輩，您起來了。”紫伊真人轉(zhuǎn)過頭道：“嗯，跟我走?！?br />
    我跟隨紫伊真人來到了一間屋子，水兒正提了一副鍋和一大包東西站在門口，看見我們過來說道：“爺爺，都準備好了?！弊弦琳嫒它c點頭，讓水兒在一邊等候。水兒依言走到門外，帶上了門。

    陽光從門縫中射了進來，屋中略顯陰暗。

    紫伊真人道：“我在進潛龍澤之前便發(fā)誓不再收徒，但此刻形勢特殊，誓言又不可違背，你以后便和水兒一樣叫我爺爺，我將武功等傳授與你，便不算是違誓?！?br />
    我呆呆地怔原地，待領(lǐng)會了爺爺話的意思，心中自是愿意萬分。在世上我只有母親一個親人，還有大張和小陸兩個好兄弟，想起母親的不成器而以淚洗面，而兩個最好的朋友一個因我而死，一個又被我誤解，心中不禁愧疚萬分。我雖年輕，但畢竟也略微體會了人心的叵測與世態(tài)的炎涼。從此以后我又多了一個爺爺，便又多了一份心靈的依托。

    紫伊真人見我神情有異，問道：“怎么，你不愿意？”拋開心頭的難過，何況現(xiàn)在也不是難過的時候。我忙道：“愿意，我愿意！”紫伊真人笑了起來，笑聲十分歡暢，這似乎是我第一次見他放聲大笑?！昂?、好、好?！弊弦琳嫒诉B說三個好，“那叫我一聲爺爺吧！”

    “爺爺在上，請受孫兒一拜?！蔽夜蛟诘厣希辜拥穆湎聹I來。因為在我的生命里我又多了一個親人，不，是兩個，還有水兒。紫伊真人把我扶了起來，看見了我臉上的淚水，說道：“劍鋒，自古男兒多磨難，艱難困苦，玉汝于成。走，咱們練功去！”

    推開門，水兒正站在門口安靜而認真地等候，我問爺爺：“爺爺，水兒也和我們一起去嗎？”“我當然要去了！”

    水兒搶先說道。我笑著對水兒說道：“水兒，以后你爺爺就是我爺爺了。”水兒拍手道：“好啊，以后我還叫你哥哥?！?br />
    我笑道：“嗯，以后我還叫你水兒。”三個人都笑了起來，看著身旁慈祥的爺爺和美麗動人的水兒，我說道：“在這個世界上，劍鋒從此又多了兩個親人，以后我定會用心服侍爺爺，把水兒當成親妹妹看待，不讓她……”

    話說到一半，我登時語塞，想起再過兩個月我們就要永遠分別，再無相見之日，用心服侍爺爺，把水兒當成親妹妹看待云云，自是無從說起。

    可我轉(zhuǎn)念又想兩個月的時間雖然短暫其實也以經(jīng)足夠，擁有有一個慈祥的爺爺兩個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有一個美麗動人的妹妹讓自己來疼愛兩個月又何嘗不是一段溫暖的回憶。爺爺說道：“這些都是后話，走，咱們練功去。”

    一路上，我見水兒臉頰緋紅，似出水荷花，明艷而不可方物，竟有些隱隱的心動，水兒的清麗面容讓我又想起了江南，那個傾國傾城的女子。記憶里，她總是一襲白衣，駐立在江南的煙雨朦朦中。

    記憶是美好的，可記憶又總是太過鮮明，鮮明的讓我悵然若失，水兒提著鍋，鍋上還掛著勺子，一路上叮叮當當響個不停。我心中欣喜無比，直覺那叮叮當當?shù)穆曇魟偎铺旎[。我不禁想練功帶鍋干什么啊，難道練功用鍋，不禁菀爾而笑。

    轉(zhuǎn)眼間來到了兩個水澤旁。想必這就是爺爺所說的冷熱兩澤了。只見兩個水澤偌大無比。一個呈紅色，便如溫泉一樣，自然便是熱澤了。

    爺爺說熱澤與火山相連，其水幾近沸騰。熱澤上空云霧繚繞，蒸汽源源不斷的從熱澤中上升，最讓人驚嘆的是熱澤的上空呈現(xiàn)深黃色，便似北國夏日暴雨前天空翻騰的烏云，可謂風起云涌，蔚為壯觀。

    冷澤呈深藍色，猶如千尺深潭般深邃駭人。其上方的天空也是深深的藍色，卻比天空的顏色更深。仿佛凝固了一般，又好像在緩緩流動，偶爾似有藍色的光華流瀉下來?？粗錈醿蓾傻孽r明對比，我不禁驚呆了。

    爺爺帶我們來到兩澤之間的土地上，抬眼望去，卻見上方的天空便似我們?nèi)粘Ｋ娞炜?，更令人咄咄稱奇的是兩澤上空的黃色云涌與藍色云涌相遇即變?yōu)樘炜盏臏\藍色。

    站在兩澤交界的土地上，隱隱中感覺有強大的真氣團向四周散去。

    爺爺?shù)溃骸皠︿h，此二澤一曰熱澤，一曰冷澤。冷熱兩澤，至陰至陽；冷澤屬寒，是為人間至陰；熱澤屬陽，是為人間至陽。你先仔細看冷澤中的水，與一般的水相比有什么啊不同?！蔽野涯抗庖葡蚶錆桑X冷澤冷氣四散，目遇之則心生寒，然最令人不解的是其中的水隱隱晃動，卻又顯得不太真實。

    “冷澤中的水好像在晃動，一段段折起?！蔽胰鐚嵈鸬?。爺爺?shù)溃骸皩Γ錆傻乃此撇懖惑@，其實其中隱藏這一股極為神秘的力量，其遇硬物則斷之，逢軟物則變之?！?br />
    爺爺說罷從水兒帶的包袱中取出一條軟鞭，一段鐵劍，將它們擲進了冷澤。但聽噼噼啪啪之聲不絕于耳，鐵劍轉(zhuǎn)眼被折成了數(shù)十截，沉入了水底；而軟鞭則飄浮于水面，彎曲逶迤如毒蛇一般。

    我不禁恍然：原來那天我就是跌入了兩澤中的冷澤，全身的骨骼都讓冷澤中的這股神秘力量折斷。爺爺說道：“世間萬物皆有形，此刻軟鞭的形狀即為冷澤神秘力量的大致形狀。冷熱兩澤，又曰陰陽兩澤，陰陽兩氣聚于一地且勢力相當，乃天地陰陽兩氣的的源頭。

    其實天地之間陰陽兩氣缺一不可，二者時刻處于平衡，既相抗又互補，才保證了天地萬物的流轉(zhuǎn)不息。你看，陰陽二氣在兩澤的上空混合后即成為無色的天地真氣，而后散向四方?！?br />
    “天地真氣支撐著生靈的生命。你知道嗎，天地間的真氣既不會湮滅也不會新增，而是守恒的，流轉(zhuǎn)的，循環(huán)不息的。天地混沌初開之時，全部的真氣匯于一點，其威力可想而知，而后真氣四散，充盈于天地，并孕育了生命?！?br />
    “每一個生靈的誕生都是真氣的重聚，而生靈走向死亡時，則意味著真氣的重回天地。而重回天地的真氣又分為陰氣和陽氣，便如百川到海一般分別流入冷澤和熱澤，最后在兩澤的上空重新匯為天地真氣。”

    想不到天地間的規(guī)律竟一奇如斯，生命來源于自然，終將回歸自然。人們常說金錢是身外之物，其實即便是肉體，支撐我們生命的天地真氣又何嘗不是身外之物呢？因肉體不過是物質(zhì)的一種存在形式，而真氣不過是自然之氣暫時匯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