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蘭聽了薛寶的話有些愕然,他之前都沒有提起過,因而她也沒注意到這件事。鄒蘭本來是打算長久地留在這里的,所以根本沒想過離開的事情,她也沒想過薛寶會走。
“那也好的,城里的機會多,你也不好一直呆在這里,那不是埋沒了前程了嗎?回去還可以照顧家中的老人,的確應(yīng)該回去的?!编u蘭應(yīng)聲說道?;旧蠜]人會選擇留在這么落后的地方,至今還沒有手機信號。
薛寶像是有些失望,他再次端起了飯碗,說道:“所以我想去縣城買點文具,送給我的學生們,就當做是分別的禮物了,畢竟也在這里住了這么年,說沒有一絲感情那是騙人的?!?br />
鄒蘭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道:“我陪你去買?!?br />
兩個人再沒有說什么話,各自吃完了自己的飯,收拾好碗筷之后,鄒蘭去刷碗,薛寶也會幫忙。
晚飯過后薛寶就要回他自己的房間去了,鄒蘭將他送到門口,薛寶走出了幾步,在鄒蘭正打算關(guān)門的時候又轉(zhuǎn)了回來。他抵住了門,看向鄒蘭問道:“我要回去城里發(fā)展,那你呢?”
“我……當然是繼續(xù)留在這里了?!编u蘭說著松開了關(guān)門的手。
“你要不跟我一起回去吧?你這么年輕,一直呆在這個地方好嗎?”薛寶重新回到了屋中說道。
鄒蘭低頭看著地面,眼神有些悲傷,她幽幽地說道:“我即使離開這里,也沒地方可去,也沒有人在等我?!彼鲆粋€蒼白的笑容,看起來脆弱無比。
“那還不好辦嗎?如果對你來說別的地方都一樣的話,那就去我家那邊,總好過留在這里,這個地方的人雖然不錯,但終歸不是久留之地?!?br />
鄒蘭沒有回答薛寶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讓我考慮一下吧?!?br />
“嗯,回城肯定是比留下好的,到時候你想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去爭取。”薛寶說完就走了,這次沒有再回來。
第二天是學生們放假的時候,鄒蘭和薛寶一早就起出發(fā)了。還是像上次一樣,他們搭一輛隔段時間就會經(jīng)過這里的車子來到了縣城。
薛寶下車之后,就去了一家他以前常光顧的文具店,兩個人在里面選購了不少本子、筆等各式各樣的文具,裝了滿滿的一大箱子,把那店主樂的,對他們的態(tài)度特別的好。
買完文具之后,差不多是吃午飯的時間了,薛寶和鄒蘭兩人來到了一家小面館吃面。
這家面館不大,里面是煮面的廚房,中間一條通道,左右兩邊各擺著四套桌椅,還有一個小電視機給吃面的人看,是這縣城里常見的面館,并無特殊之處。
鄒蘭和薛寶進來的時候,里面有五張桌子已經(jīng)有人坐了。鄒蘭作為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自然是極為惹眼的,她剛進來,就吸引了里面的人的注意,更有一個眼睛都要快要粘在她身上了。薛寶皺眉瞪了他一眼,他才收斂了一些。
“你要吃什么?”薛寶問道。
鄒蘭抬頭看著墻上的大幅菜單,說道:“牛肉面?!?br />
“那我也要牛肉面?!毖氄f著抬高了聲音,對面館的老板說道,“老板,來兩碗牛肉面!”
“好的,馬上煮!”
在等著面條上來的期間,鄒蘭就看起了電視。薛寶見她看得津津有味,干脆走到電視機旁,幫她把遙控器拿了過來。
“調(diào)你喜歡的臺?!彼χf道。
鄒蘭看了一眼四周,發(fā)現(xiàn)大家都忙著吃面,基本上沒人在看現(xiàn)在在播的節(jié)目,于是就干脆地接過了遙控器開始調(diào)臺。
她按順序調(diào)了幾個臺,卻都沒什么興趣,就繼續(xù)一個一個的往下找,就在調(diào)過了一個在播新聞的臺的瞬間,鄒蘭的耳朵里鉆進了“鄒氏”這兩個字,她的動作猛地一頓,而后連忙后退了一個臺,同時注意力高度集中在了電視屏幕上。
“……鄒氏的生意近期屢屢失利,已經(jīng)對他們造成了的損失,如果無法渡過這一次的難關(guān),恐怕即將面臨破產(chǎn)。而在這緊要的關(guān)頭,鄒氏的主心骨鄒楊兵在一次會議中突發(fā)急病,當場被送進了醫(yī)院。記者從他的兒子鄒本宇那里得知鄒楊兵需要長期住院治療,至于具體情況如何,鄒本宇沒有透……”
鄒蘭傻傻地看著電視上正在播出的新聞,猛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轉(zhuǎn)身就往外面沖,卻發(fā)覺手被人拉住了。
薛寶疑惑地看向鄒蘭問道:“你要去哪兒?”
鄒蘭愣了一下,是啊,她要去哪兒?她看了一眼四周,這里是一家裝修簡陋的面館,不是她從前生活的那個地方。
鄒蘭努力地告誡自己要冷靜,要冷靜,只可惜收效甚微。她在位子上坐了下來,對薛寶說道:“我決定要回去。”
薛寶聽了挺高興的,只是他不明白是什么讓鄒蘭突然改變了主意,之前她還是猶猶豫豫的更偏向于留在一平村。但不管怎樣,鄒蘭肯跟他一起回去就是他樂于見到的事。
“怎么突然改變主意了?”薛寶問道。
這時他們點的面端了上來,剛出鍋的面條冒著熱氣,鄒蘭用勺子舀了一口湯,放在嘴邊吹了幾下,然后喝了進去。
牛肉面的味道不錯,熱乎乎的仿佛有安焦慮的作用,她這才看向薛寶回答道:“我爸爸生病了,我必須得回家去見他一面,不然……”
后面的話鄒蘭沒有說,也不敢說。生命是無比脆弱的,是說沒就會沒的,她害怕再不去見鄒楊兵,就再也沒機會了。那樣的話,鄒蘭會歉疚一輩子的,雖然這些事并不是她造成的,但也算是和她有一點關(guān)系。
而且,鄒蘭也有些想念自己的爸爸了,雖然她將他氣得不清,如果道歉的話,他會不會原諒自己呢?她很快就在心里否定了這個想法,不,她還是不能讓爸爸看見她,萬一見了她反而被氣得病情加重了呢?她只要偷偷地看上他一眼,確認他沒事就足夠了。
聽了鄒蘭的話,薛寶的眸子閃了閃,他低下頭,沉默地撈起一筷子面開始吃了起來。
鄒蘭看了他一眼,覺得他的表情有點不對。后來一想,就明白了問題出在哪里。
“抱歉?!编u蘭道歉道,“一直都沒跟你說起過我家里的事,不是我不信任你,只是我家的事情實在太亂了,我說不清楚,也不想再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br />
鄒蘭的聲音帶著黯然,薛寶抬起頭,伸手在她腦袋上叩了一下,笑了起來,說道:“你想太多了,我相信該告訴我的時候你就會告訴我的?!?br />
鄒蘭的角也翹了起來,而后埋頭吃自己的面去了。
鄒蘭和薛寶帶著一大箱子的文具回到了一平村,因為兩人都決定離開村子了,要事先和校長打個招呼,所以他們一起去找了何校長。
何校長見他們來找自己,本來是笑呵呵的,但是聽說了他們的來意后,就笑不出來了。他之前已經(jīng)知道了薛寶要回城去發(fā)展的事情,到時會有另外一個前來支教的老師代替他的位置。可是鄒蘭走了的話就沒人會來代替她了,上哪里去找人呢?上面又不肯多往他們這里分配一名老師,那他們只能又著頭皮回到從前那樣忙碌的日子了。
何校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小鄒,你要走我也不好意思留你,這個地方的情況我們都清楚,留下來的確是埋沒了你們。所以雖然很舍不得,我還是支持你們的決定的。這樣吧,今天晚上到我家吃飯,就當是替你們提早踐行了。”
鄒蘭和薛寶應(yīng)了下來,晚飯就在何校長家里吃了。
第二天,他們將買來的文具一樣樣發(fā)到了學生們的手上,單純的孩子們還沒有聽說他們要走的事,只是為到手的文具而高興,小臉蛋都興奮得紅撲撲的。
處理好學校的事情之后,離開的日子很快就到來了。鄒蘭將自己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東西收拾了一下,沒用的扔掉了,還能用的又帶不走的則都送給了她認識的人,最后剩下來的也沒多少東西,就一些衣物和一點存下來的錢罷了。
鄒蘭就帶著這么點行李離開了一平村,走時她還回頭瞧了瞧這里的村落,其實她挺喜歡像這樣簡單的生活,只可惜她還有事情要辦。如果以后還有機會的話,鄒蘭打算再回到這里來。
回到了繁華的大都市,鄒蘭看著街上的車水馬龍,突然間很不適應(yīng),臉上都出了些許不知所措來。這個地方好陌生,她不過離開了三年,就覺得到處都不一樣了,城市的節(jié)奏太快,變數(shù)太多。
鄒蘭住的是薛寶的家,她發(fā)現(xiàn)薛寶的家里只有他一個人,問起他爸時候,薛寶也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將行李放下之后,他們將沾滿了灰塵的屋子從里到外打掃了一遍,然后一起出門購買那些缺少的生活用品。做完了這一切,徹底安頓下來之后,鄒蘭就開始制定去見鄒楊兵的計劃。
如果是過去,鄒蘭想見自己的爸爸鄒楊兵,那是隨時隨地都可以,可是現(xiàn)在,她只知道鄒楊兵生病住院了,卻不知道他住的是哪家醫(yī)院,也不能打電話問鄒本宇。鄒本宇那么討厭鄒蘭,怎么可能告訴她呢?不過就算鄒本宇那條路走不通,她也還是有別的辦法的。
鄒蘭回憶了一下,覺得鄒楊兵住的應(yīng)該是比較知名的、口碑好的醫(yī)院,而這樣的醫(yī)院總共也沒幾家,鄒蘭將它們一一列了出來,在本子上記下了詳細的地址,總共三家。她打算一家一家找過去,總能夠找到的。
“我跟你一起去吧。”薛寶說道。
鄒蘭想了想,點了點頭。她雖然沒有把家里的事情全部告訴薛寶,但要去探望病重的爸爸的事情卻是說了,大致情況也告訴了薛寶。他們認識也有三年了,鄒蘭覺得朋友的好意最好還是接受。
“那我們出發(fā)吧?!编u蘭指了指本子上記著的第一家醫(yī)院,“先從這家開始?!?br />
薛寶沒有車,兩個人乘出租車來到了第一家醫(yī)院,鄒蘭前去咨詢,問他們是不是有個叫鄒楊兵的病人住在這里。因為她的身份是“已死之人”,因而鄒蘭早已經(jīng)想好了,她不用自己的真名,只說是來他的親戚,聽說他生病了來看望他的。
“鄒楊兵先生是嗎?”護士小姐甜美的聲音響起,鄒蘭連忙點頭應(yīng)道:“是的?!?br />
“鄒楊兵先生的確在我院治療?!弊o士小姐說道,“他住在501號病房,2號。”
第十五章 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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