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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幽人少年

小說:誅魔 作者:楊公子 更新時間:2018/12/5 15:50:31 字?jǐn)?shù):4450 繁體版 全屏閱讀

    楚西歌輕抬手腕,在書案上驟拍三下,四周的死寂讓他覺得這種清脆的聲音清晰得就像自己的心跳。

    在楚西歌的注視下,筆筒左右搖晃了一下,接著一團(tuán)毛茸茸的物什就搖搖頭鉆了出來,它睜著一雙深邃得可以藏納住幾個回的故事的眼睛。它的眼神變得有些猶疑,因為這次它沒有看到蘇青瓷。

    楚西歌把手置于桌面之上,緩緩地向那團(tuán)小東西平攤開掌心,神態(tài)一如尋常。

    這幾年,楚西歌也與它常常照面,它豈會不認(rèn)識,只是這次少了蘇青瓷和陸長安在一旁,免不了要心生奇怪的,卻也不再多想,撒開小腿腳像一只毛絨絨的雞般滾到了楚西歌的手上。

    楚西歌輕輕地合攏五指,把它裹在了自己的掌中,用另一只手的中指習(xí)慣地作弄了一下它的鼻子,平日里楚西歌看到小家伙這個模樣,特別是看到它與蘇青瓷打鬧時,心里總是會感到莫名的,可是他一回想起那天見到的畫面,他就覺得他應(yīng)該要這么做。

    楚西歌靜靜地盯著那只墨猴,良久才開口道:“小墨,我知道你是幽人。”

    那小家伙在楚西歌的掌心里雙目閉著一臉愜意地用脖頸子蹭著他盤曲的拇指,聽了這話頭就猛然一驚,小小的在楚西歌的掌中不停地。

    楚西歌松開兩根手指,用余下的三個指頭微微啟力地著它,冷冷地說:“幻形吧,我要見你?!?br />
    那小東西半耷拉著眼瞼,它左右搖擺著小頭顱,兩只的臂膀不住地往楚西歌作著揖,這是蘇青瓷教給它的。

    楚西歌的心頭陡然一,眉頭飛快地皺了一下,一低頭卻瞥見中指上行藏的指環(huán),心下一橫道:“我知道,你是一只已經(jīng)進(jìn)幻成形的墨猴了,我要見你,否則……”

    楚西歌輕輕地旋開茶壺上鏤花的紫蓋,把手中的小東西捻著懸在了茶壺口,冒上來的尚有余溫的水汽讓它渾身戰(zhàn)栗起來,它的比筷頭略大的腿腳在空中胡亂地蹬著,眼珠大而無光。

    楚西歌皺著眉頭松開了其中的一個指頭,手腕作勢下,卻突然感到掌心襲來了一陣刺痛,不知何時手中的那個小家伙體溫驟然升到了駭人的地步,仿佛要瞬間熔掉他的手掌。

    楚西歌心下一驚,連忙不動聲地把手中的墨猴安置在了地面上,自己捂著火辣辣的右掌,早已晃身閃開。

    抬眼間,楚西歌不由地一怔,在他小的時候,聽自己的父親說過——

    但凡異類幻人,從從嬈,從美從昳,形貌姿態(tài)都清秀得很。

    以前楚西歌并不知道父親口中的清秀是什么概念,他心里想大概就是長安那種樣子,斯文端正,書生氣息很濃,可是直到他看到了眼前的這位少年,他才真正明白什么叫做形貌昳麗。

    少年的身段很,漆黑如墨的長發(fā)輕柔得像琉璃盞中的一汪清水,目之所及,全身上下并不見一個飾物,只一席寬寬綽綽的長衫,云淡風(fēng)輕地背著手隔著書案靜靜地望著楚西歌,仿佛一轉(zhuǎn)身就是一蒼穹清風(fēng)朗月云漢瀚海,他就那么不聲不響地立著,并沒有要說話的意思,像一朵不惹喧囂的蓮,讓人心神寧靜。

    楚西歌緩緩開口道:“小墨,墨猴一旦幻成幽人,則與人無異,并兼以幻術(shù),天下五州縱橫而往,不知道你為什么甘心一直留在這里?!?br />
    其實在楚西歌心里早斷定這幽人對蘇青瓷全無惡意的,但他又實在未能猜透這幽人屈居于此的意圖,故而免不了今日一問,以解心頭長存之疑。

    楚西歌看著那個少年的眉目,心里想到,他的眼睛居然比長安的還要好看,那一點透過深藍(lán)瞳孔中折來的幽冷也是長安所沒有的。

    小墨開口說話的時候,讓楚西歌想起珠落玉盤,風(fēng)過松林:“西歌,我給你講個故事吧?!?br />
    西歌,西歌,楚西歌聞此心頭一顫,他也喚自己西歌,和蘇青瓷和陸長安一樣,好像長久以來他們本來就是四個人,而不是三個。

    “一百多年前,我剛剛從墨猴進(jìn)幻成人,我站在畫眉山大片大片平淡無奇的素白梨花中間,瞥見了隔山錯落的村墟中扶風(fēng)慢起的裊裊青煙,那時一抹一抹搖曳的桃紅撐開了簇簇極好的胭紅,我心生驚羨,便貪玩下山,行至半月山下,天翻作墨,隱雷乍現(xiàn),我心下一驚,便慌忙往半月城中奔行,尋得一個容身之處,心想假若一場春雨澆下來,輕則折了百第十年道行,重則身融神銷?!?br />
    “不料春雨毫無蓄勢,未到半月城,已經(jīng)淅淅瀝瀝地落了起來,我恰行至一片平曠之地,四周又不得一處遮攔,只覺得雨點燙在身上,一滴一坑,劇痛難,也變得萬難邁步,想起我清寂百年終于成形,卻來不及一睹人間繁華,就要于這煙雨蒙蒙中作煙而去,悲戚之至,又加上身乏無力,居然一下子癱坐在大路中間,淚如泉涌?!?br />
    “西歌,你知道么?”

    小墨轉(zhuǎn)過頭來望著楚西歌,神凄凄地道:“我看見我流出的眼淚是墨的,順著頭發(fā)淌下來的雨水也是墨的,我抬起手想去擦眼角的淚水,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抬不起來,我低頭一看,我的雙手全在往外滲出一汪汪墨水,我坐在一灘濃黑的墨流中間,不知道那是雨水還是我的血淚,我萬念俱灰而又無能無力地看著我的變成一股股涌流的墨,我的視線變得模糊,我感覺自己的越來越,這個時候,我恍然間仿佛看到了一柄慢慢走近的青紙傘,接著一個竹篋摔到了地上,里面的衣服驚恐地滾了一地,我努力地睜開眼想看清楚雨傘下的那張臉,卻感覺一口大鍋辟天蓋地的扣下來,我的腦子里嗡嗡作響亂成一片,然后天地間就變得像死一般的沉寂?!?br />
    小墨忽而低頭,拾起一支長毫,輕輕地攥著瘦長筆桿中端偏上的地方,嘴角不住地上揚。那是蘇青瓷習(xí)字抓筆的方位。

    少年把手中的筆放下來,偏過頭來望著楚西歌,這讓楚西歌突然產(chǎn)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他突然發(fā)現(xiàn)小墨的眼睛變成了兩汪深邃的潭,在那片澄澈明朗的水澤里,仿佛游著一尾尾小魚,它們就像穿行于云間一樣了無掛礙。

    與此同時,楚西歌感覺到自己的腦袋開始微微發(fā)熱,就好像喝了酒一般暈暈乎乎的。

    霎時間,他的眼前一片開闊,他看到了崔巍陡峭的絕壁,他看到了洶涌的大澤,他看到了茂盛葳蕤的,這些景都在他眼前一閃而過,楚西歌感覺自己仿佛就處在一個至高點上,天下五州的景他都一覽無余。

    楚西歌的心里突然冒出來兩個字——“幻術(shù)”。

    “西歌,現(xiàn)在你站在一百年前的半月山?!鄙倌甑穆曇粼谒亩呿懫稹?br />
    楚西歌定睛一看,他果然看到了山腳下的“紙鳶谷”,更遠(yuǎn)的地方,是半月城和七家村的零零落落的屋,他往自己家的方向望去,發(fā)現(xiàn)那還只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林木的所在。

    “西歌,你往西邊看看,那里有一間屋子。”聲音再次響起。

    楚西歌往東邊一望,果然發(fā)現(xiàn)了一間孤零零的茅屋,在茅屋的前面,是一片不大的空地,上面支起了七八支瘦長的竹篙,竹篙上面都晾滿衣物。

    透過窗戶,楚西歌可以看見一個女子的背影,那個女子正坐在沿上望著躺在上的一個男子。

    楚西歌忽然瞪大了眼睛,因為他看到了躺在上的那個男子,正是臉蒼白的小墨。

    “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上,救我的是一個浣女,她沒有爹娘,她一個人生活在這間小小的屋子里,以替商賈人家浣洗衣物為生?!?br />
    入耳的聲音突然變得了:“她真是一個善良的姑娘,她對我說當(dāng)她一開始看到滿身濃黑的我時,她只是覺得很奇怪,當(dāng)她走近一看,她才意識到那些黑是從我里面流出來的,她真的很害怕,怕得連手中的竹簍都掉到了地上?!?br />
    “西歌,我說她善良,是因為她擁有一種感受其他物類痛苦的能力,即使我不是神袛族,她還是能感受到我的痛苦,我相信她同樣能夠感受一只小鳥的痛苦,甚至是一朵小花的痛苦,西歌,你說,這樣的姑娘,該是有多么善良呢?”

    “西歌,你能想象嗎?她一個人把我背到了家里?!?br />
    楚西歌覺得驚奇極了,因為他的眼睛不僅能看到小墨口中講述的景物,而且他還能看到現(xiàn)實中的一切。

    也就是說,兩個有著一百年時差的不同世界的景同時展現(xiàn)在他的眼前,這兩種不可思議的景也并不是重疊的呈現(xiàn),它們同時存在,同樣真實,因為當(dāng)他看到小墨說出這句話后略帶歉意的搖搖頭時,他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那個背對著她的女子正用手帕小心翼翼地擦干自己手上細(xì)小的水珠,之后才把手放到了小墨的額頭上。

    “我在那個浣女家里待了六天,這六天里,天氣總不見好,天空中依舊是常常飄著細(xì)雨,我雖然醒來了,但是真氣虧損厲害,任何一絲水珠都足以讓我形散,但即使是我窩在被褥里免受外界侵害,我如果不及時回到山上找到療傷的“五雷草”祛除我的濕氣,斃命也只是旦夕之間?!?br />
    幸好到了第七日清晨,鳥雀呼晴,天已然是大好,地面宿水已干,可是由于天氣變得的越來越干燥,的濕氣一直在我的奔突,我每喘一口氣都覺得自己已經(jīng)離形散不遠(yuǎn)了,日過晌午后,的濕氣開始沉到足底,這是“石足”的預(yù)兆,如果一旦我不能行走,我就必死無疑了,可是她卻依然遲遲未歸,我想可能是因為她太忙的緣由,形勢危急,我也只好不辭而別了。”

    楚西歌看到一百年前的小墨步履蹣跚地從茅屋出來,一步一步艱難地往遠(yuǎn)方走去,而現(xiàn)在和他隔案而坐的那個少年,眉目間則是一股深深的落寞。

    “我一路跌跌撞撞回到了畫眉山,也許是上天憫我,我在在“石足”來臨前找到了“五雷草”,我找到了我以前修行的那個,一瞬百年,方回得三清元氣,復(fù)還了我一個完體。”他皺著眉頭,像一場三月的春雨也熨不平的田埂干涸的痕紋,楚西歌聽到了長長的一聲嘆息,那種聲調(diào)的微微抑揚,讓楚西歌聽出了飽經(jīng)滄桑的意味,“及至下山,人間早就物是人非,我為入世孤獨百年,而世卻不曾停須臾為我,時不我待,很多事情不都是這樣嗎?”

    他說完以后出了釋然的笑容,幽人的笑與人族不太一樣,這是楚西歌從他的眼睛里知道的,當(dāng)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他就那么自然地抿著嘴旁若無人的笑起來,笑得那么坦然,讓人覺得世間一切的滄桑和劫難是都可以付之一笑的。

    “啊……”楚西歌猛地驚叫起來。

    他看到那個穿著素白裙裾的姑娘進(jìn)了茅屋,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屋子里的空了以后,她轉(zhuǎn)過身來透過窗子焦急向遠(yuǎn)方的張望,這個時候,楚西歌才看清楚了這個女子的容貌。

    “即便是一千年,我也不會忘記她,因為我是幽人,幽人不懂得忘記。雖然她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那個以浣洗為生的浣女。

    “盡管現(xiàn)在,她叫蘇青瓷。”

    楚西歌卻呆呆地沒有言語,他想起自己和蘇青瓷一起在半月山采摘桃花做桃花釀,他想起有一年他和蘇青瓷在“紙鳶谷”把一只蘇青瓷手制的的紙鳶飛得比任何人的都要高,但蘇青瓷卻在自己身邊像一只歡快的一樣跑來跑去,但這一切的一切,在一百年面前,都顯得那樣的短暫和沒有彩。

    楚西歌看到小墨提起桌上的小壺安然若素地續(xù)起茶來,他笑笑道:“我知道青瓷從小就喜歡你,那年你打壞了她爹心愛的一個青玉羊脂四足鼎,她卻哆哆地把你護(hù)在身后,對她爹說是她打碎的,我就知道這丫頭愿意為你付出一切?!毙∧裢蝗焕狭艘磺q,他把手腳蜷縮起來,眼神中流出一種解不開,也掙不的。

    不知道為什么楚西歌的腦海里總是一遍一遍地回放著他看到的畫面,他要怎么說出口呢,小墨就是喚醒魚齒嚙佛的三件至物之一,但是青瓷卻是那么喜歡他那么依賴他,就是楚西歌自己也在不知不覺中對這個可愛的小家伙產(chǎn)生了深厚的感情,可是如果沒有幽人之骨,就無法在盤古玄鐵上注入靈者之氣,如果不能喚醒魚齒嚙佛,人間就要陷入難以救贖的劫難。

    楚西歌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汗珠,屋子里陷入了一片寧靜。楚西歌立起身子,他呆呆地看著小墨,小墨也靜靜地盯著楚西歌。

    兩人對視半晌,楚西歌忽然轉(zhuǎn)身往門口走去,走到門口卻又身形一頓,悠悠地轉(zhuǎn)過身子,道:“有一件事我想問問,青瓷那件花仙子的裙子……是不是你……”

    小墨突然笑笑,楚西歌看著他的眼睛,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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