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號廢墟——藏山市南區(qū)最負(fù)盛名的酒吧。
這里是真正燈紅酒綠的花花世界,龐大的場區(qū)和閃爍的燈光,真正的搖滾樂能攥著你的腦垂體,把腎上腺素擠出來點燃你的全身。
彬彬有禮的侍者和英俊美艷的酒保,體貼細(xì)致的各色服務(wù)和昂貴的價格標(biāo)簽,空氣中彌漫著濃郁的酒香價格不菲的香水氣味。這里是年輕人的伊甸園、寂寞者的獵艷場和富有者的銷金窟。
蘇森身旁的游子墨近乎呆滯地在入口處望著酒吧內(nèi)喧囂的人群,她幾乎能聞見那些男男女女腺體內(nèi)散發(fā)的荷爾蒙。
“怎么了?我的子墨小公主”黎恩熙甩開披肩的長發(fā),好看的杏瞳里全是調(diào)笑的神色。
“蘇森你負(fù)責(zé)照看好子墨,這可是成人禮寶貴的經(jīng)驗哦”黎恩熙一馬當(dāng)先走上前,扭著纖細(xì)柔韌的蠻腰像夜場的女王般融入了尋歡的人群。
蘇森看到了她最后轉(zhuǎn)身時挑逗般的眼神,帶著游子墨就走上前去,游子墨有些僵硬地跟隨在他身后。
“兩杯Tequila,一杯橙汁”黎恩熙微笑的望了望游子墨再向酒保說道。
打著紅色領(lǐng)結(jié)的俏麗女酒保立刻開始調(diào)酒。
“不要,我不要橙汁”游子墨皺著眉頭不服氣的看著蘇森和黎恩熙,“我也要喝Tequila”
酒保楞了一下,她打量著貌似未成年的游子墨,再看向貌似監(jiān)護(hù)人的黎恩熙,在后者笑著聳聳肩后才把三杯淡黃色的龍舌蘭放在他們身前。
游子墨十分孩子氣地抄起酒杯就往嘴里大灌了一口,不過還沒等咽下去,一股濃烈的刺鼻辣味瞬間充斥了她整個口鼻。
“噗……”一大口龍舌蘭酒立刻化作霧狀噴在了蘇森身上。
“咳咳咳……”游子墨眼淚都嗆出來了,辛辣的氣味一直充盈在口鼻內(nèi)。
蘇森沒說什么,略帶不善地瞟了一眼黎恩熙,后者向他吐了吐舌頭,也趕忙扶著游子墨的手臂。
“我說了吧子墨小公主”黎恩熙接過酒保遞來的紙巾溫柔地替她擦拭。
“不好意思”游子墨臉色被酒精醺地微紅,手忙腳亂地擦著蘇森微微濡濕的黑色風(fēng)衣。
“不要緊”蘇森接過酒保遞來的涼白開放在游子墨手上?!皠e勉強”
游子墨喝著涼白開才緩緩沖淡口腔內(nèi)醺香又辛辣的奇怪味道。
此刻酒吧臺上的樂隊剛剛結(jié)束一首節(jié)奏舒緩的爵士樂,一個穿著黑色皮夾克的白種年輕男人站在主唱的位置,白色皮膚和碧藍(lán)的眼眸,修剪整齊的淡淡絡(luò)腮胡茬都帶著陽光又憂郁的藍(lán)調(diào)風(fēng)格。
“I JUST WANNA RUN , HIDE IT AWAY”
“RUN BECAUSE THEY ARE CHASING ME DOWN”
“I JUST WANNA RUN , THROW IT AWAY”
“RUN BEFORE THEY ARE FINDING ME OUT”
“I JUST WANNA RUN……”
白人歌手聲音澄凈而磁性,一段節(jié)奏緊湊的鼓聲和貝斯立刻伴隨著飛舞的各色燈光點燃了酒吧內(nèi)的氣氛。
蘇森盯著黎恩熙,那個妖嬈的女人正端著一杯淡紅色的雞尾酒姿態(tài)極盡優(yōu)雅地啜飲著,睫毛下柔和的陰影微微遮擋住那雙水霧彌漫的迷離眼睛,那雙眼睛察覺到他的眼神,立刻挑逗似的挑了挑眉毛。
在短短的五分鐘里,已經(jīng)看到不下于十三個衣冠楚楚英俊秀氣的男人過來請她喝酒而被她冷冷拒絕了。
黎恩熙今晚依舊不施粉黛,穿著黑色的皮夾克和暗紋短裙,黑色絲襪勾勒出一雙叫人驚心動魄的長腿,渾身散發(fā)著絕代的風(fēng)華和妖媚入骨的誘人氣息。
“再來一杯瑪格麗特”
她輕啟朱唇,放下八邊形的空蕩酒杯,眼神迷離可仍舊泛著清明。
“血腥瑪麗”一個清澈的女聲在她身后響起。
一個穿著白色襯衫的女人毫不客氣地在黎恩熙身旁坐下,并把一杯杯口點綴著薄荷葉如血液般猩紅的酒推到她面前。
“這才符合你的氣質(zhì)”女人說著卻不看向黎恩熙。
“哦?什么氣質(zhì)?”黎恩熙歪著腦袋微笑地看著她。
后者卻沒看她,而是打量著坐在右側(cè)的蘇森和游子墨。
蘇森剛剛飲盡杯中的龍舌蘭,辛辣伴隨著濃郁的響起依然留在頰齒之間。察覺到那道侵略性的視線,他皺起眉頭望去。
那是一個打扮極其素雅的女人,或者說,女子,才更為貼切她的氣質(zhì),極其柔美而精致的五官,一頭柔順的黑發(fā)用一根木簪隨意地扎在腦后,像宋代名家畫作中走出的清雅仕女。
“妖冶、美艷、注定給世間帶來災(zāi)禍和詛咒”女子淡淡說道。
“哎呀呀,什么詛咒呀……”黎恩熙癟癟嘴,把頭撒嬌似得拱了拱她的肩膀,“人家就這么不受小白的待見嗎?”
“叫我白裳”
女子轉(zhuǎn)身便走進(jìn)了調(diào)酒的吧臺里面,女酒保自動讓開了位置。
“青云衣兮白霓裳”蘇森沉吟。
“舉長矢兮射天狼,這是屈原《九歌·東君》里的句子”游子墨笑著接上。
“這名字和姐姐你的氣質(zhì)是絕配呢!”游子墨對白裳露出一排貝齒笑著。
“兩個小家伙讀的書倒還多”她卷起白襯衫的袖子,露出白皙如玉藕的一雙手臂,從柜臺上取下一瓶淡黃色的酒。
“操余弧兮反淪降,援北斗兮酌桂漿;撰余轡兮高馳翔,杳冥冥兮以東行?!?br />
白裳把淡黃色的酒漿混合其他幾種液體倒進(jìn)不銹鋼的調(diào)酒搖杯中,語氣充滿了淡漠,“我不愿舉矢射天狼……”
她向壺中放入一勺冰塊,在雞尾酒碟上用檸檬片抹過一周再粘上鹽霜,輕輕搖晃幾下便動作行云流水般的倒?jié)M了三個酒碟。
“我只愿酌桂漿,東行尋我故人”白裳手上動作不停,語氣分明是在對黎恩熙說,她把三碟雞尾酒輕輕推到三人面前:“Margarita!”
她的語氣無悲無喜,仿佛世間再無能使她產(chǎn)生情緒的東西。
“嗯……”黎恩熙輕啜一口,無比陶醉似得扶著臉頰,“小白你調(diào)出來的瑪格麗特就是別有風(fēng)味呢,每次喝到都感覺就是淹死在里面都心甘情愿呢!”
“你只要答應(yīng)我退出這件事情”白裳淡淡說著,盯著黎恩熙的眼睛。
“以后我天天調(diào)給你喝”
“哎呀!又說這種毫無建設(shè)性的話”黎恩熙嘟著嘴,裝作氣憤地用一根手指敲敲桌子,“看來你這位小同志對組織的事業(yè)非常不信任吶”
游子墨緩緩品嘗著這杯瑪格麗特,直到那股近乎近乎濃稠的酒香在頰齒間向四肢百骸擴散的時候,恍如隔世的夢幻和失落感才從舌尖上傳了出來。
“好……奇怪的感覺”游子墨輕輕舔舐著嘴唇,那種瞬間消釋的美妙味覺在舌尖只殘留著無可比擬的酒香,“這種味道……簡直像做夢一樣”
“那當(dāng)然,這可是七號廢墟最有名的夢幻酒漿——白裳老板親手調(diào)制的瑪格麗特”
黎恩熙笑著看白裳,“在外面哪怕你們富甲天下權(quán)勢滔天都不一定能求來一杯白仙子親自調(diào)制呢!”
白裳拿著餐巾紙擦拭酒杯只是笑笑,幾縷秀發(fā)垂在吹彈可破的白皙臉頰旁,愈發(fā)清雅脫俗不可方物。
“那可說不定……”白裳突然望著蘇森淡淡笑著,“對嗎?蘇森”
“誒!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游子墨驚訝地望著白裳。
蘇森盯著她的眼睛,對方也在打量他。
“可不止她知道哦”一個夜鶯般清脆婉轉(zhuǎn)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在游子墨和蘇森中間。
游子墨回過頭,卻看見一雙修長白皙的手臂挽住了她和蘇森的脖子,一張絕世的清麗笑容在她的肩膀上突然出現(xiàn)。
“別緊張嘛!”長著一張精致蘿莉臉的少女感受到蘇森在剎那間繃緊了的全身肌肉。
“你好呀,我叫鹿溪月,你是蘇森?你是子墨姐姐?”少女的杏瞳彎如弦月。
“是我”游子墨木訥地應(yīng)和,眼睛疑惑地飄向黎恩熙。
蘇森眼神盯著黎恩熙,對于一個隱秘的試驗品患者而言,暴露身份帶來了沉重的不安。
黎恩熙卻只是聳聳肩膀,十分明顯地為自己開脫。
“吶……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吶!”鹿溪月十分自來熟地坐在蘇森右側(cè),看著蘇森和游子墨打了個響指,“兩杯新加坡司令”
“啪”一記響亮的腦蹦兒。
“哎呀!”鹿溪月雙手捂著被敲打的額頭,滿臉委屈地看著黎恩熙,“恩熙姐你也欺負(fù)我”
“21歲前不許飲酒哦”黎恩熙向她搖搖食指。
“哼!誰說我要喝了?”鹿溪月雙手叉腰,做怒目金剛狀 。
等到白裳微笑著擺上三杯新加坡司令酒時,她立刻熟絡(luò)地把酒推到蘇森和游子墨面前,“吶……兩位哥哥姐姐就是恩熙姐新任的門徒咯?溪月敬你們一杯!”
門徒?
蘇森默默看向仍在和白裳說話的黎恩熙。
可鹿溪月仍大大咧咧地勾著她的脖子,伸手在吧臺上拿來一杯檸檬水,“吶,蘇森小哥哥,聊表敬意,咱們來喝個交杯吧!”
“噗!”
剛剛試著喝下新加坡司令的游子墨因為這一句話,立刻又把酒噴成了水霧。
“子墨姐姐怎么了?”鹿溪月歪歪腦袋。
“咳咳咳……恩熙姐”游子墨突然瞪著杏瞳看向黎恩熙。
“怎么了?”黎恩熙故意學(xué)鹿溪月的動作歪歪腦袋看著她。
“……”游子墨囁嚅著解釋不清,埋頭繼續(xù)喝那杯新加坡司令。
小丫頭在撩蘇森啊,恩熙姐看了也不生氣嗎?游子墨同學(xué)很氣憤,守著魚缸的貓兒有兩只已經(jīng)夠了,難道還要讓出位置給只外來的小貓?就算是只蘿莉又怎么樣?
蘇森皺著眉問:“你說的——門徒——是什么意思?”
“蘇森哥哥你……”鹿溪月眼神怪異,“還是蒙昧者?”
蒙昧者?蘇森再一次聽見這個詞,第一次則是來自于昨晚那個不可一世的觀察者。
一想到那些傲慢的男人,他就像嗅到入侵者氣味的獅子一樣忍不住咧開一嘴獠牙,腦子里全是血腥的畫面。
“所謂蒙昧者,指的是”白裳不知何時來到他們身前,“異稟尚未蘇醒的……可憐人”
她說到可憐人的時候,垂下的眼神里全是譏諷,很難想象這樣一個像北宋仕女圖中走出的清麗如謫仙的女子說話的語氣充滿了這樣惡意的鄙夷。
“裳裳”黎恩熙可愛地嘟著嘴,“你又來了……”
白裳極其冷靜地望她一眼,像是非常不滿于眼前這個可憐多過可愛的女人玩世不恭的神態(tài)。她抿著嘴唇,最后還是沉默地轉(zhuǎn)過身去。
在這個世界上最難的事情難不過阻止一顆已經(jīng)放棄一切的心,因為那個人已經(jīng)在靈魂的荒原上放逐了自己,即使單槍匹馬與全世界為敵,也要負(fù)隅頑抗戰(zhàn)死至最后。帶著腐而不朽的意志和殺而不死的詛咒。
好吧,我知道了,你所謂的意志啊,就是這樣殺不死毀不滅的東西。
白裳在心中呢喃,抿著嘴唇再一次把一杯鮮紅如血的瑪格麗特推到黎恩熙身前。
后者無言,舉杯飲盡。
在她們之間,所有繁縟的形式都在歲月中伴隨著逝去的時光消失了,任何語言在這樣的感情面前都顯得蒼白。
第七章 七號廢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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