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鬼影

    關(guān)于人的眼睛，我知道的不多，不過最淺顯的道理還是懂的。在我的印象中，眼睛可能就像一面鏡子，眼前看到什么，瞳孔就會折什么。按道理說，我就在張橋的面前，他的瞳孔里應(yīng)該折我。但張橋的眼睛里，有一個背對著我蹲著的人影。

    的人影，瘦的像鬼一樣，頭只有稀疏的幾根頭發(fā)，就那么蹲著。這個影子頓時讓我回想到指環(huán)王里的咕嚕。

    “這是什么東西！是什么！”我確實覺得有點(diǎn)怕，因為感覺自己最熟悉的一個朋友好像變了。

    “要知道是什么，我還用這么提心膽嗎！”張橋可能被我的情緒感染了，他也隨即激動起來，說話的聲音里又帶出了哭腔。

    屋子里的空氣在這時仿佛凝固了，氣氛緊張而且很詭異，我面對著一臉無辜和焦躁的張橋，不知道該怎么做才是最正確的。不過我想，現(xiàn)在不是慌亂的時候，必須要保持適當(dāng)?shù)那逍?，否則會更糟糕。

    “好了好了，不要急?！蔽疑焓质箘拍四?，對張橋說：“說說，具體是怎么回事？”

    事情還是在張橋掉進(jìn)空洞的時候發(fā)生的，他翻遍了干尸身上的東西，當(dāng)時的環(huán)境雖然不能讓他嚇的屁滾流，但心里多少有點(diǎn)發(fā)毛，張橋就準(zhǔn)備撤退了，先上去再說。不過在他要離開的時候，空洞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現(xiàn)了失衡，他面前的沙子嘩啦啦的滑落，就好像有一個直立的沙丘突然塌方，接著，在滑落的沙子后面，出了一面墻。

    這是一堵用石頭壘起來的墻，墻面被打磨過，很光滑。這堵墻的作用，應(yīng)該是封住了向前的路，如果有人走到這里，就會被墻擋住。

    這說明，修建這堵墻的人不想讓人朝空洞的深處走。不過聽張橋講述的時候，我就想，一堵石頭墻，不管有多厚實，能擋住人嗎？這估計不可能。

    張橋被這堵墻吸引了，他看著看著，就發(fā)現(xiàn)光滑的墻面上，好像有一幅畫。

    那是一幅很奇怪的畫，非常抽象，整面墻都被涂滿了。畫面沒有什么具體的形體，但是張橋站了一會兒，就覺得這幅畫像一個很大的黑洞。

    而且，這幅畫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力量，張橋覺得自己出現(xiàn)了某種幻覺，他好像真的站在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前，只要再朝前走一步，就會被吞噬到黑洞里。

    那種恐懼是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雖然沒有看到什么嚇人的東西，但張橋渾身開始發(fā)抖，他覺得墻上的畫也變成了一只的眼睛，在注視著他。

    事情的過程就是這樣的，張橋害怕了，再也顧不上別的，飛快的爬了回來，找到了他的朋友。因為有那個貼著我照片的本子，所以張橋考慮再三，沒有把所有的情況全部告訴他的朋友，只是找了個理由，說服大家提前踏上了回程的路。

    在回程期間，張橋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自己眼睛里的變化，當(dāng)時他也被嚇的夠嗆。

    “鄭童，從那時候開始，我每天都會做夢?！睆垬蛭孀×俗约旱哪X袋：“相同的一個夢?！?br />
    張橋的夢里，一直有一個和他眼睛中的鬼影一般的影子，這條影子背對張橋，默默無聲的蹲著。盡管夢境里沒有別的內(nèi)容了，可是這條影子和每天重復(fù)不變的夢境讓張橋越來越受不了。

    “你的眼睛受到什么影響了沒有？或者說有什么不舒服沒有？”

    “暫時沒有?！睆垬蜓劬?，其實他的問題主要來自心理，總覺得自己眼睛會出現(xiàn)什么毛病，還有那個奇怪的夢，一直在折磨他，讓他精神壓力很大。因為眼睛還沒有不適，所以張橋并未到醫(yī)院做相關(guān)的檢查，回來之后第一時間就到我這里來了。

    “先檢查一下，別的容后再說?！?br />
    “你說我會不會有事？”

    “有個屁事，心放寬，沒事?！?br />
    我一邊拿衣服，一邊就默默的把事兒的前后經(jīng)過理了一遍，不過越想越覺得很扯淡。說真的，我平時巴不得我爸出差時間能更長一點(diǎn)，可現(xiàn)在，我卻巴不得他早點(diǎn)回來，至少早點(diǎn)離開沒有信號的地方，讓我能聯(lián)系上他。

    心里有一些東西在無聲無息的改變著，我陪張橋出門去醫(yī)院的途中，時常會出現(xiàn)我爸的身影。這個嚴(yán)肅，呆板，一句話都不愿意多說的人，他和那座遙遠(yuǎn)的古墓，有什么關(guān)系？

    我覺得必須要問清楚。

    我替張橋掛了號，然后他去做檢查，我在外面等著?？诖锏碾娫捨宋俗黜懀翼樖痔统鰜?，閃亮的屏幕上顯示的是未知號碼這四個字。我覺得奇怪，因為電話的來電顯示能可以清晰的顯示對方號碼所在地。等我接了電話之后，那邊沒人說話，只有一陣像刮風(fēng)似的沙沙聲。

    我連著喂了幾聲，電話就被掛斷了。

    如果放到平時，遇見這種情況，我懶得理會。但今天卻不行，我心里一直有點(diǎn)毛毛的感覺，總覺得會有事情發(fā)生。我馬上回?fù)茈娫?，可收到的提示音是對方號碼為空號。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我嘀咕著擺弄自己的手機(jī)。

    張橋也遇到了點(diǎn)麻煩，他這個情況非常罕見，罕見到接診的老大夫一輩子都沒有見過。老大夫看著張橋的表情就像看到了一塊很珍貴的恐龍化石，當(dāng)時就要求張橋住院接受治療，并且表示費(fèi)用可以減免。張橋嚇壞了，奪門而出，拉著我就跑。

    不知道為什么，我和張橋的情緒都很低落，走在大街上，覺得無精打采。最后他提議去泡吧，我一向不喜歡這些，他又提議去唱歌。兩個人開了個大包，啤酒喝了兩打，等到都微醉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夜里，張橋喝著喝著，就開始惆悵，他恐懼黑夜，因為到了晚上就要，一就要做那個重復(fù)了好幾天的夢。

    “走吧，哥照顧你?！?br />
    離開的時候，我又打了爸爸的電話，聽到的依然是對方已關(guān)機(jī)的聲音。

    事實上，我是一個預(yù)感很強(qiáng)烈的人，從這一刻開始，我就預(yù)感到，可能有什么我無法預(yù)料的東西在暗中流動著，只不過我想不出，究竟是什么在流動。

    我?guī)е鴱垬蚧丶?，樓道的聲控?zé)魤牧?，我打開門后，踏進(jìn)房間的第一步時，就覺得腳底下到了什么東西。

    順手打開燈，我看到地面上躺著一個信封。信封上只寫著鄭童收這三個字，沒有寄信人地址，也沒有郵戳。信封是密封的。

    “誰送來的信？”張橋又了眼睛，在這個年代里，紙質(zhì)信對很多人來說都變的非常陌生。

    “不知道?！?br />
    我坐到沙發(fā)上，打開了信。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密密麻麻一片非常熟悉的字跡，我爸爸的字。他是個呆板人，從來不習(xí)慣用電腦之類的東西，一直堅持手寫。小時候還會教我練鋼筆字，我對他的筆跡很熟，不會看錯。

    看著信，我心頭的預(yù)感猛然間強(qiáng)烈了無數(shù)倍，真的，有些東西在無形的變化著。

    兒子：

    當(dāng)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爸爸已經(jīng)走了，到一個很遠(yuǎn)的地方去，可能要去很久。你要照顧好自己。

    爸爸心里，始終有一些話想對你說。你小的時候，爸爸覺得說了，你也聽不懂，等你長大了，又覺得你聽到這些話后會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自己的兒子，自己知道。所以，只有在這個時間，用這種方式，把爸爸想說的話對你說出來，或許你才會記在心里。

    每個人的一生，都像是一篇小說，在小說里，有他們所經(jīng)歷的一切，在小說里，有他們不愿意面對的東西。

    格決定命運(yùn)，因而，每個人在面對這些不愿意面對的東西時，會有各種各樣的態(tài)度。但毫無例外的，他們會覺得為難，甚至，為難到無法接受。

    爸爸只希望，有一天你能相信，當(dāng)你面對這些的時候，要相信這是命運(yùn)選擇了你，去經(jīng)歷這場人生中無法避免的挫折和磨難。所以，當(dāng)這一天真的到來時，你要做的不是怨嘆，不是逃避，也不是逞匹夫之勇。你要有思想，做一個會思考的人。

    或許，這些話，你現(xiàn)在仍然看不懂。不過爸爸相信，你遲早會懂的。

    爸爸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在你的童年，沒有給你太多的關(guān)懷，在你長大后，沒有給你太多的。在這里，爸爸鄭重對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

    你要記住，你已經(jīng)長大了，你要做你該做的事。

    在爸爸的臥室下，有一只箱子，箱子的密碼是你的生日。箱子里面有些東西。爸爸可能要離開很長一段時間，希望你可以用這些東西好好的生活。

    不要因為爸爸的離開而松懈，也不要因為爸爸的離開而懊惱。

    人這一輩子，各有各的活法，每個父母，對自己的兒子要求不同。我不奢望你成為一個驚天動地的人，爸爸只希望，你會成為最好的自己，那就足夠了。

    信的內(nèi)容就是這些了，我的情緒隨著這封信而不斷波動著。這是一封什么樣的信？爸爸到什么地方去了？去干什么了？

    聯(lián)想著剛剛發(fā)生的事，我突然更相信了自己的判斷，那座古墓，那具干尸身上的小本子……

    事情和我爸有直接的關(guān)系，盡管我不明白有什么樣的關(guān)系。到了這一刻，我終于知道了，我的生活中，到底是什么在改變。

    “這信是誰送來的？”

    “我不知道是誰送的?！蔽疑砩弦恢逼痣u皮疙瘩，因為覺得非常不安，尤其是張橋問我的這個問題，更讓我感覺不安：“不過，送信的人犯了個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