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哭得忘我,夏嫵安慰得認真,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并且現(xiàn)在獨自在依墟齋發(fā)脾氣的蘇鳳卿。
夏嫵好不容易才勸得司命稍稍冷靜了下來,不無心悸地想,沒想到司命還有這樣的一面!實在是太可怕了!
司命還在抽噎著,仍是覺得委屈:“你這個女人簡直有病,你可不就是喜歡鳳卿神君,你要是不喜歡他,這幾日挖空心思勾引他,難道是因為飯吃飽了撐得無聊嗎?”
夏嫵想了想,弱弱地答:“確實也不排除有小小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無聊……”
“住嘴!”司命大怒地站起來,伸著手顫顫巍巍指著夏嫵,“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幾日半夜偷偷摸摸溜出去,難道不就是為了一窺鳳卿神君的睡顏嗎!你都做到這一步,居然還不知道自己喜歡他?”
夏嫵:“???”
夏嫵艱難地點點頭:“我現(xiàn)在……知道了?!?br />
自那之后,司命好幾天沒同夏嫵說話。
夏嫵有時候嘗試著解開二人之間的嫌隙,笑得一臉燦爛地沖她隔壁牢房招招手喊聲“大哥”,奈何司命只用二分之一的眼珠子瞥她一眼,然后便冷哼一聲繼續(xù)埋頭創(chuàng)作,并不理她。
夏嫵徹底成了個孤家寡人,雖然大抵曉得了自己對蘇鳳卿的心思,但想到前些日子在月桂樹上也將他得罪了,恐遭到在司命那里一樣的待遇,因此不敢主動去招惹他。
如此一來,她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偷往生錄上。
終于,夫不負有心人,在夏嫵繞著域清殿徘徊了三日之后,她終于在某一個晚上,溜進了殿去。
天河燈并不難找,就供奉在大殿的正中央。
是一盞素雅的青燈,沒有燈罩,只有一架燈骨,且雖是燃著,暗青色的光芒卻散著淡淡的寒意。
夏嫵忍不住打了個寒顫,不敢耽擱太久,想了想,往燃著的火光中輸了點點的靈力。
這是從司命口中套出來的法子。一般的法器,若是封印這什么東西,用靈力去喚醒她,多半是有效的。
往生錄被封印在天和燈中,她自問沒什么本事,若是直接取了燈走,只怕昶祭宮的大門還沒有出就已經(jīng)被蘇鳳卿帶人給抓回來了,到時候判她個居心不良,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往生錄是個有靈性的東西,能不能顯出移魂之法來全看個緣分,好在夏嫵對于九嬰身體里的靈力,還能駕馭那么千萬分之一。她只能求個心誠則靈,一面控制著靈力,一面內(nèi)心祈禱著,千萬要顯出個移魂之法來,不然她下次能夠偷溜進域清殿,又不知是什么時候了!
片刻后,空氣中果然顯現(xiàn)出一些字來。
夏嫵心頭一喜,凝神一看,卻并非移魂之術(shù),而是寫著――
“妖獸九嬰,九頭九尾,現(xiàn)其九首而斬,可滅之?!?br />
夏嫵一愣,還待細想時,外頭忽然傳來了動靜。
她來不及多想,趕緊從之前打探到的安全的地方逃了出去,又在域清殿外的樹叢中躲了一個時辰,等到了大概辰時時,確定了外面沒什么動靜,才出了林子,沿著之前擬好的線路回私牢去。
離鸞近來有些火大。
她原本是想著來仙界同蘇鳳卿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的,畢竟三界都知道她喜歡蘇鳳卿,想來蘇鳳卿本人也是知道的,她要住進昶祭宮,他也沒說什么不好。她原想著,蘇鳳卿既然沒有反對,至少說明他是不排斥的。
誰知道自她來了天界,蘇鳳卿天天在睡覺。
離鸞在魔族時,確實被她哥哥離淵寵得驕縱了些,成天懟天懟地的,連自己老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唯有蘇鳳卿是個例外。她不敢招惹蘇鳳卿,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傾心于他,另一方面,也是熟知了蘇鳳卿冷淡的性子,也知道他不近女色,若是在他睡覺時還要去招惹她,那必然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可是――
哪里有人是天天都在睡覺的?蘇鳳卿這分明是在躲著她??!
離鸞很生氣,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發(fā)了好幾通脾氣,砸了不少的東西,砸到了后來實在沒什么東西可以砸,于是喚了婢女將自己拾掇了一番,終于出了門散散心。
然后剛走出門沒多久,就被一個不知道哪里沖出來的人撞了個滿懷。
她被婢女扶著才堪堪站穩(wěn),來人卻沒那么好運氣,撞得狠了,只“哎呦”叫了一聲,便跌進了一旁的蓮池里去。
離鸞本來就憋著一肚子氣,頓時大怒,指著蓮池大喊:“你是個什么東西?走路不長眼睛嗎?”
蓮花池里泛著一圈圈的漣漪,除此之外沒什么動靜。
離鸞得不到回應(yīng),覺得有些尷尬,又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人呢?”
依舊是寂靜。
身旁從魔界跟來的一位婢女有些心慌地開口道:“公主……這人,不會是死了吧?”
“……”
離鸞沉默了半晌,有點不太確定地問道:“不會吧?天族的人……難道這么脆弱?”
當(dāng)然沒有這么脆弱。那人不是別人,正是不久前從域清殿出來的夏嫵。
她一路從域清殿出來,雖然說先前就擬好了路線,但畢竟做賊心虛,因此一路都走得很急,然后就……不小心地撞到了人。
她甫一入水,就聽到一個清脆的嗓音罵:“你是個什么東西?走路不長眼睛嗎?”
罵什么倒是其次,關(guān)鍵是那聲音……實在是太讓人熟悉了,毫無疑問,就是魔族那位囂張跋扈的公主。于是夏嫵原本準(zhǔn)備爬出去的動作,頓住了。
許久之后,她終于又聽到岸上討論天族人的脆弱,再然后,便噤了聲。
夏嫵又等了一會兒,想著那個離鸞公主這會兒終于該走了,才手腳并用爬了上去,然后一抬頭,就看到了還站在岸邊的離鸞,原本是個不知所措的神情,在看清楚她是誰之后,愣了一愣,然后換上了個惱羞成怒的神情。
夏嫵渾身一僵,想了想,攀著蓮花池的邊緣,伸出一只手打招呼道:“早啊,公主!”
最后一個字的話音還沒有落下,離鸞抬手便隔空一個巴掌打過來,怒道:“你敢戲耍我!”
那一巴掌中帶著靈力,又是十成十的力道,夏嫵被打得跌回水里,當(dāng)即就覺得鼻腔里有什么粘稠的液體緩緩流出,與蓮花池里的水混在了一起。
她的腦袋不甚清醒,還來不及爬起來,又聽到離鸞道:“把她提上來,掛到樹上去!”
“……”
夏嫵被捆上了縛妖繩吊到了樹上。她的衣服全濕了,且在縛妖繩的舒服下沒辦法使出什么妖力來把它們催干,只能任衣服盡數(shù)貼在身上,在寒風(fēng)中哆哆嗦嗦。
離鸞走了很久之后,她才慢悠悠清醒了過來,清醒過來之后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她今日這運道實在忒差,撞到誰不好?偏偏要撞到離鸞公主身上去???
也好在離鸞頭腦簡單,并沒有懷疑她行色匆匆的緣由,也并未發(fā)現(xiàn),她是從域清殿那邊的路走來的。
夏嫵嘆了一口氣,稍稍放下了心來,又想起了在天和燈前看到的那句話,心情頓時又沉重了起來。
雖然那并不是她想要知道的移魂之術(shù),但到底是同九嬰有點關(guān)系的東西。她如今占著九嬰的身子,就少不得要上點心。
其實那行字并不難解,照著字面上的意思,那就是讓九嬰灰飛煙滅的法子。
司命曾說往生錄中所記的秘辛因人而異,想來是因為她在九嬰的身子里,用的也是九嬰的妖力,所以去刺激天和燈時,才會看見這么一句話。
既然是秘辛,那么就說明,應(yīng)當(dāng)鮮有人知。
夏嫵將所知道的所有事物前前后后一聯(lián)系,大概就拼湊出一些因果始末來――
九嬰自混沌而生,乃是由天地之氣孕育而成,天地間的萬物之靈充沛,是故她回回受傷時,身體自發(fā)地汲取天地間的靈力,傷愈才會如此之快。而先前她遭遇追殺時,那些人一見面就直接出手,想來應(yīng)當(dāng)是不知道那個秘辛,以為只要用尋常的法子便可殺了她吧。
夏嫵想起先前真正的九嬰私上天界時,就是目標(biāo)明確直奔昶祭宮,忽然就有個大膽的猜測在她腦海里形成――
會不會,當(dāng)初九嬰私上仙界,就是因為知道了天和燈的往生錄中記載了這樣的秘辛,所以想要搶出來把它毀掉呢。
這么一想的話,很可能這世上并沒有人知道如何讓九嬰灰飛煙滅,甚至,連蘇鳳卿也不知道!
可九嬰又是如何知道,往生錄中會有這一條記載的呢?
夏嫵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聽到一道清潤的男聲道:“我到處找不到你,你在這里做什么?”
夏嫵低頭一看,是蘇鳳卿。
他一改往日的張揚,只是穿了件白色的素服,墨色的長發(fā)都束了上去,發(fā)間是一支墨綠色的簪子,又顯出了幾分不一樣的風(fēng)流倜儻來,正站在樹下仰著頭看著她,不太確定地道:“你這是在……鍛煉身體?”
夏嫵:“……”
你見過有什么妖鍛煉身體是以用縛妖繩把自己綁到樹上的法子嗎?
夏嫵不敢在面上出不敬的神色,在心里翻了個白眼,面上卻是十足十的誠懇:“實在是小妖不小心沖撞了魔族的那位公主殿下,公主就訓(xùn)誡了小妖一番……”
蘇鳳卿神色一凜:“什么時候我昶祭宮的人,要讓魔族的公主來訓(xùn)誡了?”
他的聲音不大,但夏嫵剛好能夠聽得見,心中一陣甜蜜,也就不在意嘴皮上吃點虧,謙遜道:“確實是小妖沖撞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要訓(xùn)誡小妖一番,也是不打緊的,不打緊……”
蘇鳳卿抬眸:“也就是說,你還是比較想在樹上吊著咯?”說著轉(zhuǎn)身就要走。
夏嫵趕緊驚呼道:“啊不是的!大人!”
蘇鳳卿滿意地轉(zhuǎn)過身來:“該怎么說?”
“???”
夏嫵想了想,終于想起了蘇鳳卿曾經(jīng)的教導(dǎo)來,恭敬地道:“身材極其非常很壯實的神君大人,求求你放小妖下去!”
蘇鳳卿面色一僵,抬頭看了夏嫵好半晌,確定了她的眼中滿是誠懇,沒有半分的調(diào)笑與揶揄,這才抬手將她放下來,看她滿身濕衣十分狼狽,想了想有些不忍,捏了個訣將她身上的衣服催干了,又叮囑道:“離鸞那丫頭被她哥哥寵得不成樣子了,往后見著她就繞著走?!?br />
說完,又覺得自己這句叮囑實在是有些多余。
夏嫵的心頭卻是一暖,但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在域清殿中看到的話,心中有個突然形成的疑問不自覺地脫口而出:“神君大人,你會……殺了我嗎?”
蘇鳳卿一愣,抬眸對上她的眼睛,卻是問出了個不相干的問題:“那你那時上了仙界,便直沖著本君的昶祭宮,到底是為了什么?”
這事多半就同供奉在域清殿里的天和燈有關(guān),夏嫵頓時警惕起來,面上卻似是沒什么猶疑,飛快地胡謅道:“因為嫉妒神君的美貌!”
話一說出口,她和蘇鳳卿兩個人都沉默了。
夏嫵心里恨不得給自己一個巴掌,后悔莫及地想,雖然是胡謅,但她怎么就說出了這么侮辱蘇鳳卿智商的一句話來。
蘇鳳卿一雙墨色的眸子中滿是探尋地看她了半晌,看得夏嫵心里一陣發(fā)毛,半晌后,他竟是出了釋然的神情,還伸手拍了拍夏嫵的肩膀:“你這種心理的人,我也不是沒有遇到過,但是相貌天定,本君的美貌確然不是你這樣的人可以比擬的,所以也看得開點?!?br />
夏嫵:“……”
蘇鳳卿又補充道:“況且,想來你也該發(fā)現(xiàn)了,你不但沒有我好看,還打不過我?!?br />
夏嫵想,蘇鳳卿長這么大,可能臉是在娘胎里就已經(jīng)不要了的吧。
頓了頓,蘇鳳卿沒再看她,轉(zhuǎn)過身去道:“你去收拾一下,過會兒隨我去個地方?!?br />
“???去哪里?”
蘇鳳卿率先邁開步子走了出去:“去祭奠我的亡妻?!?br />
夏嫵先前打聽了那么久蘇鳳卿的往事,他連一點點的風(fēng)月前塵都沒有,更不要說是妻子。
她聽到蘇鳳卿說的“祭奠亡妻”,愣了一愣,幾乎立刻便想到了那日夜里,他醉酒時喊的那個“阿五”,但她看著蘇鳳卿略顯落寞的背影,到底沒敢問什么,只是默然跟了上去,卻不知為何,心底生出了幾分失落來。
第十二章祭、祭奠亡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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