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硬著頭皮也要走下去。
我回頭看看老神他們,讓兩個人的腳步再放慢一點,我不是個特別高尚的人,但我總是說不清楚,為什么對小紅花有那種很奇怪的熟悉,這種熟悉在不斷的升華,已經(jīng)升華到了我寧愿自己死掉,也不愿讓她受到任何一點傷害的地步。
霧氣凝固不動,我走的很慢,大概六七分鐘時間,才走出去十米遠,十米距離在這片深邃的黑暗里顯得那么短促,身后的老神和小紅花走的更慢,彼此之間漸漸拉開到相隔八米左右。
周圍暫時察覺不到什么,只有那股好像要把人從靈魂到身體都全部融化的恐怖氣機無聲無息的流淌著,這種氣機給人很大的壓力,我的腳步更慢了,像蝸牛一樣艱難的挪動著。
時間悄悄的流逝,流逝的很快,走進這片薄霧大概有二十多分鐘,我只走了差不多三十米遠。就在我想要繼續(xù)前進的時候,猛然覺得身體一沉,就好像后背上多了一個人似的,壓的我有點喘不過氣。
這一刻,我敏銳的感覺到脊背上的尸胎紅斑發(fā)作了,一片一片的紅斑好像慢慢凝聚成一個完整的人,死死的趴在我的后背。我的體格比較健壯,就算真的背了一個百十斤重的人,也不至于被壓的喘不過氣,然而身處在這種環(huán)境下,后背如同壓著一座山,幾乎要窒息了。
“哎喲臥槽……”我喘不過氣的同時,跟在身后的老神突然就小聲叫起來:“怎么走不動了……”
二十多分鐘走下來,我和老神還有小紅花保持了十來米的間隔,這個時候,如果不是有什么意外,他也不會失聲叫喚來打擾我。
我一下子回過頭,就看見老神手舞足蹈的在原地來回?fù)]胳膊蹬腿,我皺皺眉頭,這貨太搞了,不分輕重緩急,關(guān)鍵時刻掉鏈子。
“怎么了?”
“身子沉,走不動……”老神臉上的汗唰唰的朝下流,情況不對勁,他很警覺,在周圍來回的亂看。
我想告誡他兩句,但是回過頭看了兩眼,頭皮猛然一麻,頭發(fā)連同汗毛唰的一下就直立起來。
稀薄的霧里,我看見老神和小紅花背后,好像隱隱約約站著三條身影。
三條影子,和霧一樣稀薄,他們好像一起拽著一根看不見的繩子,死死拖著老神還有小紅花。光線被霧吞噬了一部分,但我在這種模糊的視線下,看到那三條身影,如此熟悉。
趙老師的老伴,女兒,還有女婿!
三個人的臉,白的和紙一樣,沒有任何表情,在他們的拖拽下,老神和小紅花如陷泥沼,一步都走不動。我的腦子驟然一暈,趙老師的老伴,我很熟悉,很溫和的一個人,但是現(xiàn)在,她的臉上有一種難言的冷酷。
三條影子,仿佛三條索命的魂,死死拖著老神還有小紅花,我什么都顧不上了,轉(zhuǎn)身就想朝回跑。
“周正……”
我一步尚未跨出,前面的霧中,陡然傳來了一道讓我難以忘懷的聲音。這聲音,我不知道聽過多少次,熟悉的無以復(fù)加,絕對不會聽錯。
這聲音在這個時候帶給我的震撼,我無法形容,我的思維一下子被聲音震亂了,甚至忘記了身后的老神,茫然的重新回過頭。
“周正……”前面不到五米遠的地方,趙老師的身影伴隨著那令我無法忘記的聲音出現(xiàn)了。
我的眼前一黑,感覺天旋地轉(zhuǎn),在來武山之前,我知道這個事情帶著用正常思維無法判斷的異常性,然而想象和親眼目睹,完全是兩碼事,趙老師已經(jīng)死了,從高樓跳下來,身體摔的支離破碎,但這時候,他就站在我面前,仿佛跳樓的事情從未發(fā)生過。
在我的印象里,趙老師永遠是嚴(yán)謹(jǐn)?shù)?,就算最熱的天氣里,他的上衣扣子也會扣的一絲不茍??擅媲暗内w老師,有一種無法形容的落魄。他的眼眶黑的好像很多天沒有睡覺,眼鏡還掛在鼻梁上,但一塊鏡片已經(jīng)碎了,他的鼻尖帶著一絲已經(jīng)干涸的血跡,衣服千瘡百孔。
“周正啊?!壁w老師站在五米遠的地方,習(xí)慣性的推了推鼻梁上已經(jīng)碎了鏡片的眼鏡:“很多事情,或許你不理解,我也解釋不清楚?!?br />
“老師?!蔽乙幌伦影阎車囊磺卸纪鼌s了,仿佛置身在一個密閉的空間,空間里只有我和趙老師兩個人:“你告訴我,這一切,是不是都和青銅神樹的密碼有關(guān)?”
“這一切,只和命運有關(guān)。”趙老師不置可否,只是搖搖頭:“命運是恒定的,如同一個無法逆轉(zhuǎn)的真理,定律,我曾經(jīng)以為,知識改變命運,改變所有,我想用我所學(xué)的,去逆改結(jié)果,但一直到后來,我知道我錯了,我不是那個可以改變定律的人。”
我無言以對,因為趙老師的話沒有任何邏輯,雜亂無章的敘述讓我失去了方向感,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要表達什么。
“老師,那些密碼到底意味什么?”我知道,趙老師就算不明言,事情絕對也和那一串神秘又晦澀的密碼有關(guān)。
“密碼,只是一個形式,它不意味什么。”趙老師摘下那副已經(jīng)破碎的眼鏡,嘆了口氣:“它在甄選,甄選一個可以扭轉(zhuǎn)命運的人,周正,不要問了,我無法回答那么多……”
轟隆……
我不想就此罷手,還要繼續(xù)追問,但話還沒有出口,趙老師身后的黑暗里,猛然爆發(fā)出一陣震耳欲聾的響聲,我感覺腳下的地面在顫抖晃動,好像一場猛烈的地震席卷了整個地下空間。
我的感覺告訴我,趙老師可能還有什么話要說,只不過他猶豫不決,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該不該說出來,但這場突如其來的爆裂聲,一下子把趙老師想說的話全都堵了回去。
咔擦……
沉悶的爆裂聲攜帶著蜂擁的力量,足以把眼前的一切都粉碎無形。震響的余波還沒有停息,我看到趙老師身后的地面,猛的裂出了一道至少四五米寬的裂縫。
裂縫出現(xiàn)的一瞬間,那種要把人的靈魂融化的氣機,頓時強烈到極點。我的腳步隨著震動的地面而踉蹌不穩(wěn),可我的腦子卻是那么的清醒,我立即察覺出,這道突然出現(xiàn)的大裂縫下面,有東西,就是那個攜帶著秘密的東西。
絕對不可能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空氣對流的地下空間里,驟然刮起了一陣很猛的風(fēng),趙老師面對著我,但腳步卻在后退。他離那道巨大的裂縫不遠,倒退了幾步,已經(jīng)站到了裂縫的邊沿。
“老師!”我支撐著歪歪斜斜的身體,忍不住伸出手,大聲叫著趙老師,因為我的預(yù)感很不祥,我預(yù)感趙老師想說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
地面抖動的很劇烈,在這種覆蓋了整個空間的抖動里,人就和大海中飄浮的一葉孤舟一樣,渺小如灰塵,我站穩(wěn),身子一動就摔倒在地。
我馬上在地面上朝前爬,那個四五米的裂縫下面,不停的有雷鳴般的轟鳴傳出。
“周正!”趙老師站在裂縫的邊緣,大聲叫喊著,想阻止我:“走吧!武山這個地方,你已經(jīng)來過了,走!”
我不知道該不該聽趙老師的話,只是猶豫了很短的時間,趙老師轉(zhuǎn)過身,留下了最后一瞥。
隨后,他一頭就栽到了面前的裂縫里。
“老師!”我飛快的朝前爬,一直爬到裂縫前,裂縫下面是參差不齊的斷裂層,我爬的很快,伸頭朝下面一看,趙老師身上的腰帶掛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整個人懸空在裂縫下四五米的地方。
我伸手想抓他,但四五米的距離,力有未逮。我飛快的翻出包里一截登山繩,想順著繩子爬下去。
地面連同裂縫仍然在不停的震動,目光倉促的晃動之間,我突然就看到裂痕下面大概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個很黑很黑的點。地下空間本就一片漆黑,但裂痕里的那個“黑點”,卻好像是世界上所有黑暗凝縮出來的遠點,黑的讓人感覺心慌。
一股一股足以把靈魂吞噬的氣機,在猛烈的震動中從黑點里不停的涌動,不需要任何解釋,我知道,這一定就是那個東西,那個攜帶著絕密的東西。
可是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沒有精力去觀察,我迅速把繩子固定在裂痕邊兒,毫不遲疑的抓著繩子就往下爬,想把趙老師給拉回來。
嘭嘭……嘭……
我剛爬下去不到兩米,裂痕里的空氣仿佛在劇烈的收縮又膨脹,發(fā)出類似爆炸般的震響。爆炸卷起的氣浪沖擊力很強,參差不齊的巖石斷裂層不時的有大大小小的石塊在翻飛。我被迫停在原處,身體懸在繩子上,連躲避的余地都沒有,一塊一塊石頭在身邊耳邊呼嘯著飛過,兇險之極。
嘭……
爆炸在很短時間里就密集起來,越來越猛烈,我看見下面那個黑色的點在輕輕的晃動,隨即,黑點如同不堪重負(fù),嘭的一聲炸開了,一股氣流噴薄而出,火山噴發(fā)般的涌了上來。
我不知道趙老師還有沒有意識,這股洶涌的氣流一下子把他從懸掛的石塊上卷了下來,再沒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趙老師如同自由落體,一瞬間就跌落到了裂縫的深處,再也看不到了。
我五臟俱焚,可是沒有能力救他,而且氣流帶動無數(shù)的石塊在四五米寬的裂縫里上下飛舞,我抓著繩子,身體和風(fēng)箏一樣前后擺動,前后沒有幾分鐘,繩子在摩擦中啪嗒一下斷了。
第二十七章原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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