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兩個世界的心情

    張揚說的一點沒錯，論人脈，她比不上田蓁。論哄客戶的手腕兒，她又比不過林肆肆。要是公司里只打算留下兩個人的話，那兩個人就已經(jīng)占用了兩個名額了，不管她怎么垂死掙扎，結(jié)果還是一樣的。說不定顏的這件事只不過是導(dǎo)火索，正好給了老板名正言順將她清退的借口，最后再痛心疾首的和她說一句不是不想留，是要為了公司的安全請你離開。

    她老大張揚是公司里出了名兒護短的主任，在周緣的這件事上，他之所以這么著急上火發(fā)了那么大的脾氣，也是護著周緣的一個表現(xiàn)。公司嚴總是個十分標準的冷血商人，但凡會傷害到公司利益的人，他半個也不會留。周緣之所以還能在公司里賴著不走，恐怕張揚那邊了不小的壓力。

    可就算明知道自己會是那個炮灰，就一定要放棄么？

    她周緣從來不信這個邪，也從來不會做一個混吃等死坐以待斃的人，就算是明天她就鋪蓋卷要滾蛋走人了，她今天也會咬牙將本該屬于自己的事兒辦好。

    陳浩昊見周緣抿著嘴角不說話，尋思著她剛才和張揚吵過這會兒還沒消氣呢?？粗裢鈬烂C的小表情，陳浩昊有些忐忑的說道：“周緣……我實話跟你說了吧，這個活兒是我給你要來的……你不會怪我吧？”

    周緣面復(fù)雜的看著陳浩昊，心里明白他是為了自己好。蚊子再小也是塊肉，現(xiàn)成的單子不接非要自己出去跑，跑不跑的回來還是一會事兒呢，誰知道短時間內(nèi)她是不是真的有工作可以做？如果沒有的話，等著她的絕對就是分分鐘滾蛋了，哪兒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站在這兒？

    她也不是個那么不知好歹的人，看不出自己組里的人是為了她好。

    張揚帶的這個組雖然不是公司里最賺錢的，但是一直是公司里最穩(wěn)定的。因為張揚這人工作起來嚴謹?shù)目梢杂谩啊眱蓚€字形容了，本著寧缺毋濫的精神，他們組的活兒都是精品，但量卻真的不大。陳浩昊雖然不是設(shè)計師，但確實他們公司出了名能干的業(yè)務(wù)，什么樣兒奇奇怪怪的活兒都能挖來，算是組里最特別的一個存在了。說不定這個沒人愿意接的活兒，也是陳浩昊磨破嘴皮子要來的，畢竟公司里給他面子的人還是挺多的。

    “謝謝你浩浩。”周緣突如其來的一句謝謝讓陳浩昊愣住了，她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出了一個疲憊不堪但是依舊堅強的笑臉來：“待會兒記得把地址和電話給我發(fā)過來，下午我就去看看地方，活兒急么？”

    “嗯……有點急?！?br />
    “行，急了好，急活兒最好?！?br />
    陳浩昊看著周緣，覺得她一定是受刺激受大了。明眼人一看就是知道一定會受虐的活兒，放在她眼里竟然成了“最好”。

    想到周緣這兩年來的辛苦，陳浩昊站在原地，替她心酸了一會兒。

    周緣是什么背景來的，他們都清楚。

    原本她可以舒舒服服的在一個建筑設(shè)計院里做設(shè)計師，不過她還是為了王釗跑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里白手起家了。他們這個設(shè)計公司號稱“常青市四所兒”，是市里能排的上名號的前四名，所以哭著喊著要來這里上班的人很多，不管老板給開的實習(xí)工資多低實習(xí)期多長工作多累多令人發(fā)指，依舊有數(shù)不清的人會來應(yīng)聘，給公司做廉價的勞動力，并且樂此不疲。

    周緣他們這一批實際上來的人不是五個，而是十幾個?？墒橇舻搅爽F(xiàn)在還在垂死掙扎的，也就這么五個人了。

    起初張揚作為工作室負責(zé)人之一，就在那批實習(xí)生里要了四個人，其余三個要么就是太懶，要么就是設(shè)計水平不行，要么就是和組里氣氛融合不到一塊去，早早就自己離開或者被張揚調(diào)到別的設(shè)計組去了。

    所以周緣打來了公司里開始就一直在他們組，她平日里有多辛苦多認真大伙兒也都看著呢，不然她出了事兒，張揚也不能急成這樣。他們這一組的人，其實都想讓周緣留下，都想看她好好的，不想看她被一個渣男害了。

    周緣不知道她的一句“謝謝”引來了陳浩昊那么多的思緒，她試圖給那些斷了聯(lián)系的客戶打個電話，可卻始終沒有找到一個人。

    她打的每一個電話都是拒接狀態(tài)，如果不是知道事情緣由的話，她一定會以為自己的手機壞掉了。

    算了，她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今天聯(lián)系不上，明天還可以繼續(xù)聯(lián)系。

    周緣出門打了個車，直接往陳浩昊說的那個地方去了。

    那地方在老城墻附近，再過幾條街就是有名的博物館，處處的透著老舊，但又似乎處處都寫滿了情懷。

    周緣來到這個城市也有幾年了，除了剛來的那一年王釗陪她逛了逛市里比較出名的地方之外，她自己從來沒有這樣的閑情雅致四處走走。

    沿著水泥路一直往巷子里走，越走便越像是穿越到了另一個時代了一樣。已然碎裂但是依舊鋪陳在地面上的石板路，長滿青苔的墻壁，灰的石磚，已經(jīng)有些腐朽的木頭……

    來到了這個地方，周緣那顆原本充滿憤懣不甘浮躁到極點的心，慢慢的平靜了下來。

    她不自覺的放慢了腳步，聞著那股屬于老巷特有的潮濕氣息，并不急于找到那間老房子。

    有三兩個住戶從她身邊走過，看到這個陌生人站在這里，大家也只是出一個客氣善意的笑，并沒有大都市人的那樣匆匆與冷漠。

    周緣拿出手機，看著陳浩昊給自己發(fā)的那個地址門牌找過去，卻發(fā)現(xiàn)這個院真的是周圍這些房子里最周正的一家了。

    “周設(shè)計師是吧？”開門的是個年輕人，看起來比周緣還小一些。

    “嗯，你是戶主么？”

    “不是，這是我們老大的房子，我就是個跑腿兒的，他忙著呢?！毙』飪汉┖褚恍?，說道：“周設(shè)計師，設(shè)計的事兒我也不懂，你慢慢看，我們老大說讓你多拍點照片回去，省的來回來去的跑。這房子他不急著住，但是一定要設(shè)計的讓他滿意?！?br />
    周緣聽了這話，對小伙兒的老板興起了一絲好感：“行，我看看?！?br />
    “這地方我來過兩次，幫你介紹一下。這地方是書房，聽說是老太太以前特別在意的地方。還有這個地方，前廳，連著東西兩個臥室，房子都是南北向的。這個花園里原先種了不少花，后來老太太不在了，這個地方也就荒廢了，慢慢的也就只剩下雜草了。如果周設(shè)計師有想法的話，我老大的意思是這里還要種點花草……”

    周緣跟著他一點一點的往后看，越看越覺得這個屋子里以前的主人可是不得了。以前那個環(huán)境那個年代，還能維持這樣小資格調(diào)的人家，顯然不是什么一般人。

    她有些疑惑的看著身邊的小哥，腦子里卻想的是另一個問題。

    按理說這樣的“大戶人家”應(yīng)該出手很闊綽才對，如果對方真的那么好說話，而且素質(zhì)那么高的話，顯然這是一個肥差，公司為什么會把這樣的好機會讓給她？

    周緣百思不得其解，就連小哥叫了他好幾句她都沒有聽到。

    “周設(shè)計師？周設(shè)計師！”

    “?。俊?br />
    “我是想問，設(shè)計圖的初稿什么時候能拿出來？等下我回去老大問起來我也好給他個確切的答復(fù)?！?br />
    周緣想了想，用自己的攝像機拍了不少的照片：“三天，哦，不，兩天之內(nèi)，我把初稿發(fā)到你老大的郵箱里，你看怎么樣？你把他的郵箱抄給我?！?br />
    “那就太好了！”小哥連忙給她發(fā)了一條短信，把她老大的電子郵箱留下了，“這是他私人的號碼，大概每天早上八點和晚上九點看一次，如果他暫時沒給你答復(fù)，一定就是忙去了?！?br />
    “理解理解?！?br />
    說著話，兩個人一塊出了門。

    小哥將院子的門鎖上，然后對周緣說：“不好意思啊周設(shè)計師，我老大的意思是如果初稿他看過滿意之后，再把鑰匙交給你。你別多想，里面的老物件多，雖然大部分不值錢，可都是老人的東西，老大舍不得丟一樣兒?！?br />
    “沒事兒，我也沒多想，這也是應(yīng)該的?！敝芫壓退粔K走出了巷子，可邁出去的那一秒，她似乎又從一個安靜祥和的地方，一腳踏入了一個充滿喧囂的世界。

    她不住輕輕的吐了一口氣，告訴自己這才是真實的。她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條看起來破破爛爛幽深古樸的巷子，不知怎么，突然特別的想好好的把這一單做好，哪怕這是她在公司里做的最后一個活兒。

    “周設(shè)計師，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打個車?！敝芫墝λα诵?，心里有些隱秘的期盼——她想，房子的主人一定不要和顏副市長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不然這個活兒又要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