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怪物身高足有九諾尺,身軀形體像是成年的棕熊,渾身遍布密集的火紅色短毛,并且散發(fā)著灼熱的氣息,雨水澆在上面蒸騰起白色的水霧;它的腦袋像是肥腫的羊頭,卻僅有一只白色的彎角長在頭頂正中,向前突起的大嘴里盡是參差不齊的尖利牙齒;兩條前肢與短而粗的后肢相比要纖細的多,頂端長有尖利彎曲的可怕利爪;它在喘息的時候呼出棕黑的污濁煙氣,伴著一股焦臭的硫磺味兒,想必從它的嘴里不會吐出什么令人欣喜的事物。
這只怪物用自己粗碩的身軀擋在道路中間,兩人兩馬四具燒焦的尸體倒在泥地上,如余燼般在雨水中散發(fā)出一層薄薄的水汽。那支騎兵隊中的兩名擔任前鋒的騎士在它的吐息下活活被燒死。
除了這只火紅的巨獸,騎士們還要面對二十個身穿暗色硬皮甲、頭戴鬼梟面具、手持細長彎刀和十字弩,并且訓練有素的死士。
塔賓在上空瞇起眼睛俯瞰著腳下的戰(zhàn)局,他身穿一襲繡著青黑色魔紋的銀灰色長衫,踩在一把憑空漂浮的長劍的劍脊上,負手而立。他對自己的杰作感到非常滿意,若是沒有由他召喚的這只來自深淵的魔物,那些偽裝成兄弟會成員的死士是根本攔不下這隊騎士的。
這隊騎士的確算的上是精銳,但塔賓敢打賭,這些愚昧的低等民族自有生以來一定從未見過火云獸,所以才會在它具有威懾力的攻擊下龜縮在原地,就連那些經(jīng)過他們精心訓練的戰(zhàn)馬,在火云獸的威壓下也只能丟下主人,四散奔逃。
塔賓這次的任務是伏擊雷歐的騎士小隊、劫走凱文,并且大開殺戒。當然,依照斯林姆侯爵的意思,他得留下活口,否則就沒辦法將這件事嫁禍給兄弟會了。實際上塔賓對于那個蠢貨侯爵一直頗有微詞,還有他那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兒子,竟然會被凱文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兄弟會頭目壞了大事,要讓自己來替他擦屁股。但看在那些黑精靈的面子上,這對父子還有利用價值,所以他親自帶著這些侯爵秘密培養(yǎng)的死士對押運凱文的隊伍進行伏擊。他打算就站在這個沒有人會注意到的位置袖手旁觀,因為他一點都不在乎那些死士們的死活,斯林姆侯爵的死士們將十字弩掛在了身上,用這種上彈極慢的遠程武器對付下馬持盾的騎士,可并不怎么有效;不過在近距離的白刃戰(zhàn)中,這些手持彎刀的死士也能對騎士們造成壓力。在數(shù)量上死士們稍占了優(yōu)勢,況且他們的身體靈活敏捷,輕便結(jié)實的裝備為他們在戰(zhàn)斗中節(jié)省了不少體力,所以對騎士們來說,他們是一群極為難纏的對手;最重要的是,忌憚于火云獸吐息的壓迫力,兩名騎士不得不在防御圈外輪流糾纏并吸引它的注意力??沈T士們的體力是有限的,所以過不了多久,他們的防御圈就會被慢慢蠶食瓦解。
對方已經(jīng)損失掉了三名騎士,這還是在那位女神官為他們施展加護祝福法術(shù)的情況下,不然根本堅持不了那么久。不過那名叫做雷歐的騎士領(lǐng)隊倒是很有些本事,即使面對這樣令人慌亂的逆勢,他依然可以冷靜地指揮騎士們組成防御圈,并協(xié)調(diào)著戰(zhàn)力,試圖平衡戰(zhàn)局。
雷歐緊緊守在女神官身旁,任何企圖接近的敵人都將喪命于那對如同旋風般狂亂的斗劍之下,那令人炫目的劍法時而像對獵物俯沖的鷹隼般迅猛精準,時而又像被激怒的蝰蛇般兇險詭異。雖然表現(xiàn)的很冷靜,但雷歐也清楚自己采取的戰(zhàn)術(shù)根本于事無補,無法轉(zhuǎn)變戰(zhàn)局。先拋開那個可怕的魔物不提,只面前這些對手的實力就不容小覷。
女神官米蘭達面色蒼白,她已經(jīng)耗盡了最后的法力。昨夜接連地施展治愈的法術(shù)令她十分疲憊,否則騎士們也不會被那只奇怪的魔獸擋住去路。她和雷歐以及其他五名騎士守在囚車旁,那些狡猾的兄弟會劫匪將他們包圍起來,不斷地消耗著騎士們的體力。其余的兩名騎士在包圍圈外與那只魔物周旋,她幾乎將所有剩余的法力都用來為那兩名騎士加持防護祝福,而包圍圈中的騎士們也毫不松懈,一旦劫匪們試圖分散戰(zhàn)力、回頭對付另外兩個隊友,他們就會立即盡全力突圍。
雷歐憑借著精湛的武技抵擋住一波又一波敵人的配合攻擊,并適當?shù)負敉怂麄円员3肿銐虻木嚯x,但他知道這只是在拖延時間,這條道路應該鮮少有巡邏隊經(jīng)過,他所抱著的希望即使說成是僥幸心理也不為過。他對防御圈內(nèi)的部下下達了禁止向前追擊、堅守在原位的命令。米蘭達的狀態(tài)非常不好,只要劫匪們不去轉(zhuǎn)身去對付外面的兩名騎士,他絕不能冒險!他很清楚對手們的想法:一旦有機會,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拔掉一名騎士,造成防御圈的空缺然后發(fā)動一輪猛攻。
火云獸的口中開始吐露火舌,兩名騎士在他身上留下的傷痕雖然都很淺,卻令它惱怒無比。那些傷口突然散發(fā)出一陣灼熱的煙氣,兩名騎士身上的加護法術(shù)已經(jīng)衰竭,煙氣灼傷了他們,滾滾熱浪逼得他們向后退卻,無法再近身對它造成傷害。而火云獸圓滾的腹部膨脹得更加臃腫,它準備進行一次深度吐息!
“得把他們救回來!”意識到必須得掩護他們撤回,雷歐喊道。身旁的騎士立即會意,他們的隊長要趁著這個機會沖過去,但那樣做就無法繼續(xù)保護他身后的米蘭達,所以需要有人及時填補他的位置。
雷歐的雙劍上斗氣暴漲,斬翻了一個企圖從斜側(cè)方向偷襲的敵人后,他弓起右腿向著面前那個后退的對手奮力一躍,用膝蓋狠狠地撞上了他的面門。這一擊絲毫不遜于沖鋒的戰(zhàn)馬用前蹄踐踏的威力,被擊碎面骨后,貫性還拖著身體撞翻了身后的一個敵人,為自己開出了一條道路以脫離包圍圈。
“躲到我身后,回到大家的身邊去!”雷歐命令那兩名被燙傷的部下順著自己開出的道路沖回防御圈,挺起雙劍刺向火云獸的腹部。
橫掃而來的一只利爪撥開了刺來的雙劍,雷歐在另一只利爪掃來之前及時后跳,堪堪躲開了這一擊。這時,火云獸已經(jīng)張開了大嘴,灼熱的火柱從中迸發(fā)而出,雷歐將雙劍交叉護在身前,拼命將身上的斗氣全部釋放出來,盡量保護自己的身體免受燒傷。他就像一塊被巨浪沖刷的礁石一樣抵抗著迎面而來的烈焰浪潮,然而斗氣僅能為使用者抵消一部分元素造成的傷害。他身上流出的汗已經(jīng)被蒸發(fā)殆盡,臂甲下的皮膚火辣辣地疼,一定是被這高溫燒傷了!這只怪物的吐息時間真的很長,雷歐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幾秒,只希望如果自己倒下了,其他人能夠繼續(xù)堅持下去。
就在雷歐以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一陣由遠及近的馬蹄聲。一匹戰(zhàn)馬從一旁掠過火云獸,隨著一閃的銀光帶起了一波黑色的血雨,這記來自側(cè)后方的重擊直接中斷了這只魔獸的吐息。騎在戰(zhàn)馬上的騎士手持闊劍,穿著一身灰不溜丟的鎧甲,他并沒有降低馬速,從背面斬傷火云獸之后直接從雷歐的左側(cè)掠過,對那些襲擊者進行了一輪猛烈的沖殺,死士們形成的包圍圈瞬間潰散了一角。
“巡邏隊的人來了,我們得救了!”一名騎士高喊道,其他的騎士也跟著發(fā)出了一陣高亢的歡呼,他們高舉盾牌沖撞對手,不再一味地消極防守,而是在打退對手的同時適當?shù)剡M擊。
局勢立即發(fā)生了變化,雷歐的雙劍舞出繚亂的冷光,如同鬼魅般不停地切換著站位,火云獸在如此強烈的攻勢下顯得極為笨拙。雷歐看準時機回轉(zhuǎn)自己的身體施展了一記鷹攝斬,兩柄斗劍裹著斗氣從同一方向擊中火云獸粗壯的后腿,切出一道呈三角狀下凹的恐怖傷口,這下敏捷靈活的雷歐已經(jīng)完全占據(jù)了上風。
而另一邊,對死士們進行第一輪的沖殺后,威爾調(diào)轉(zhuǎn)馬頭、策馬加速,準備開始第二輪收割般的沖殺。然而,一名死士在威爾騎馬沖過來之前,向戰(zhàn)馬的前腿投出了飛石索。
飛石索是極為古老的一種狩獵工具,結(jié)構(gòu)極為簡單,用一對鐵箍、鉛墜或是石塊束在一根繩子或是一條鎖鏈的兩端,就可以制作出一套飛石索。它常被當作單兵對付騎兵的道具來使用。用離心力旋轉(zhuǎn)著將其拋出,就可以纏縛住馬匹的腿,使其絆倒。
“見鬼!”威爾只感覺身子一沉,就被拋出了馬背。原本一定會被摔得很慘,然而威爾在落地時很靈巧地用手臂一撐,身體向前翻滾一圈后直接起身,順勢借助還未抵消的貫性,猛然沖向那個扔飛石索的死士。對方還沒來得及拿穩(wěn)手中的彎刀,就被一劍深深地刺入腹部,威爾將尸體甩開,這一系列動作幾乎沒使他放慢向前沖鋒的腳步。那些死士們見狀立即果斷地放棄對騎士們的圍困,轉(zhuǎn)過頭來應對威爾。
塔賓意識到,如果自己再不出手,局面將會變得不可挽回。
雷歐的雙劍已經(jīng)深深刺進了火云獸的胸膛,這只魔獸發(fā)出了刺耳的嘶吼。塔賓將左手舉在胸前,變幻著手勢飛快地捏出一套法印,隨后向重傷瀕死的火云獸一指。雷歐剛剛從火云獸的身體里抽出斗劍,準備斬下它的頭顱,可它卻僵直了一下,突然炸裂開來!
雷歐被爆炎和氣流產(chǎn)生的沖擊波拋飛出去,撞上路邊一棵粗壯的樹干,然后摔落在地失去意識?!袄讱W!”米蘭達看到這一幕后焦急地喊著他的名字,想要沖過去,卻被保護著她的那位騎士攔了下來。
解決雷歐后,塔賓腳下那柄輕薄的長劍帶著他向著騎士們的包圍圈俯沖,在長劍擊中目標之前便以后空翻輕巧地躍下,落在地面上。
劍尖撕破雨幕,發(fā)出清脆的鳴叫,徑直刺向護在女神官面前的那位騎士。由于雷歐被瀕死的魔物自爆所傷,這名騎士正因擔心隊長的安危而分神,加之是從上方襲來的攻擊,所以他的反應慢了半拍,但這半拍卻是致命的。
他下意識地想舉起盾牌格擋,但是那柄詭異的長劍卻早一步貫穿了他的胸膛。騎士的盔甲很堅固,正常來說像塔賓那樣輕薄的劍應該被折彎彈開,可劍鋒卻竟然洞穿胸甲重傷了騎士。
塔賓落地后。他信步上前抓住了長劍的劍柄,將其抽出,劍身上沾滿了騎士的鮮紅血漿。騎士似乎想要予以還擊,可他已經(jīng)無法舉起手中的劍,只能無力地跪倒在地上。
“保護米蘭達大人!”這是他所能說出的最后一句話。
塔賓走過了這位騎士的尸體,接近虛弱的女神官,只要挾持了她,騎士們一定會乖乖地束手就擒。另一名騎士迅速沖過來試圖阻攔塔賓,后者再次用左手捏出一套法印,幾張符紙像幽靈般從他的長衫下飛舞而出,黏在了前者的身上。這些符紙釋放出奇怪的力場讓那個騎士四肢變得僵硬動彈不得,塔賓用左手在劍刃上劃破掌心,然后伸直染上血的食指和中指在身前的虛空中飛快地描繪著一套復雜的字符。
“爆!”塔賓在完成字符的描繪后向前推出手掌,貼在騎士身上的紙符便應聲爆炸,火光過后原地只剩下一具冒著黑煙的殘骸。
米蘭達已經(jīng)沒有法力可以為騎士們加持任何防護法術(shù)了,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五官清秀卻面容冷峻的亞隆人用殘忍的手段殺掉那兩名騎士,并一步步地逼近自己。
塔賓伸手去抓虛弱無力的米蘭達,女神官慌忙地向后一躲,不慎跌坐在了地上,塔賓只扯下了她的帽子。
帽子與面紗是連在一起的,隨著帽子被扯脫,亮金色的卷曲長發(fā)也在潮濕的空氣中散落開來。雖然面色蒼白憔悴,身上又沾上了不少泥水顯得極為狼狽,但依然未對她的美麗造成絲毫影響。淺藍色的雙眼在少女白皙肌膚的襯托下好比拂曉后的晴空般純潔清亮,緊致的面頰、高挺的鼻梁和豐滿的嘴唇令她擁有諾莫人標準的傳統(tǒng)美貌,就像圣殿中擺放的賜福天使像一樣典雅而又圣潔。
也許是驚異于米蘭達美麗的容顏,塔賓略微遲疑了一下。不過很快他便恢復了常態(tài)。將跌倒在地的女神官拉起來,染血的鋒利劍刃貼向了她白皙的脖頸。
“都給我住手!”塔賓提高自己的聲音,好讓每個人都聽到,“丟掉你們的劍,否則神官大人美麗的頭顱就會掉落在爛泥地上!只要你們現(xiàn)在釋放凱文,我就可以向你們保證不會傷害這位美麗的女士?!?br />
騎士們終于發(fā)覺他們的女神官被一個穿著銀色長衫的亞隆人用長劍挾持,于是紛紛停手,隨之將武器丟在了濕滑的泥地上。
塔賓看到依然手持著染血闊劍的威爾,幾名死士圍住他,卻不敢輕舉妄動。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威爾被這些死士圍住后就站在原地賣出假破綻等待對手進攻,一旦對方上當就毫不留情地予以斬殺,想必這個雇傭武士冷酷有效的誘殺手段已經(jīng)開始令他們心生忌憚。
“還有你,那個灰甲騎士,扔掉你手里的劍!”塔賓望向了威爾,“沒想到在這里還能碰上亞隆人同胞,只可惜你站錯隊了……”
威爾則挺直了身體,一只手舉起沾滿血污的闊劍指向塔賓,陰沉著臉,姿態(tài)充滿挑釁,對他說道:“想要我的劍,那就親自過來拿呀,膽小的雜種!但你也要做好身首異處的心理準備!”
“你竟敢叫我雜種???”塔賓被威爾的嘲諷刺激得面色鐵青,原本清秀的臉龐狠狠地扭曲著,握劍的手指因為用力被捏得發(fā)白,手中長劍也因此微微顫抖。威爾說出了那個他最無法容忍的詞語,令他想起了自己那受盡欺辱的悲慘童年。
瘋狂的念頭開始侵蝕塔賓的神經(jīng),但最終理智還是站了上風:他絕不能在那些黑精靈的面前丟臉,不能給教尊丟臉。
“我再說一遍,放下劍,難道你想讓一個女人為了你愚蠢的決定而流血?”塔賓一邊威脅著,一邊盤算著一定要活捉這個灰甲騎士,然后用他來作自己的活體實驗材料。睚眥必報、雖遠必誅是他的信仰!
“威爾大人……是威爾大人吧?”一位騎士似乎是認出了他,有些抑制不住失望。當然,這倒不是出于什么其它原因,只不過如果他是巡邏隊的先鋒,他們還有撐到援兵趕來的希望。
“你叫威爾?很好,我記住這個名字了!”塔賓冷哼一聲。
“威爾大人,我知道這個請求很過分,但還是希望你能放下武器,我們曾以生命起誓保護米蘭達大人,所以我懇求你……”這位騎士沒有理會塔賓的話,他試圖說服威爾以保證女神官的安全。
然而威爾還沒等他說完就極不情愿地扔掉了自己的劍,猶豫了一下又把匕首和火銃也扔掉了。他本就想要刺激塔賓,讓他失去理智,從而放開米蘭達攻擊自己,雖然基本上就是抱著僥幸心理。
“你們不必懇求我,選擇幫助你們是出于我自己的意愿。”威爾對一臉感激的騎士們說道,他想起之前那個在自己眼前死去的騎士。
那位騎士在臨死前緊緊握著他的手,提出最后的請求,他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拒絕的。三年前,被威爾視為兄長的那個人也是握著他的手,對他提出了最后的請求,所以一向冷靜理智的威爾才會將之前的謹慎遠遠拋到一邊,如此沖動地行事。但他并不后悔,一點也不。
“我們已經(jīng)放下武器了,那么現(xiàn)在,你也得放開米蘭達大人!”那位騎士向塔賓要求道。
“當然,我是個言而有信的人……”塔賓將抵在米蘭達脖頸之上的長劍移開了一些,然后從身上摸出一只蘋果大小的陶罐,隨手丟在一塊堅硬的石頭上,“我保證過不會傷害她,所以她會沒事的……”
陶罐應聲破碎,幾只指甲大小、背甲上有著黑白花色的蟲子從碎片下面爬了出來。即使是在泥地上,它們爬行的速度依然非常快,目標卻是那些尸體--騎士的、死士的、戰(zhàn)馬的--任何一具尸體。
那些蟲子長有強有力的前螯與口器,利用這兩個器官它們很容易就挖開尸體的表皮鉆進了里面。尸體慢慢地癟下去,那些蟲子正在融解吸食里面的血肉!
“你這個邪惡的家伙在做什么?”
“不要褻瀆騎士的遺體,你這混蛋!”
騎士們憤怒地大聲譴責著塔賓,他們不清楚那些蟲子到底是什么,但對戰(zhàn)友們的尸體成為那些惡心蟲子的食物感到忍無可忍。那些死士用刀尖指向騎士們的喉嚨,阻止著他們的反抗行為。
戰(zhàn)馬尸體那焦糊的表皮正在向外滲出惡臭的膿液,尸身在那些蟲子的影響下逐漸液化,變成了一堆粘稠惡心的、蠢動著的肉泥,其中似乎正有什么東西在孕育著。騎士和死士的尸體也同樣在經(jīng)歷這令人作嘔的過程,只是戰(zhàn)馬身上幾乎未著護甲,所以能夠看得更加清楚。
“你們快帶著我們的大英雄離開這里,剩下的交給我就行了?!睕]有理會騎士們的咒罵,塔賓對命令那些死士帶走凱文。
兩名死士推開手無寸鐵的騎士,來到囚車前打開掛鎖,架起依舊處于半昏迷狀態(tài)的凱文,然后帶著他消失在林地里。
塔賓推開米蘭達,對那些盯著騎士們和威爾的死士說道:“你們跟上去,我已經(jīng)說了這些人交給我就行了,別讓我再說第二遍!”
那些死士猶豫了一下,便跟著之前的同伴撤離了。
一具騎士的尸體鼓動起來,刀刃般的前肢從中穿刺而出,甚至連同尸體外罩的金屬甲都被這鋒利堅硬的甲質(zhì)前螯割出一道缺口,而隨后另一只前螯也從中破出。兩只前螯交替作著切割工作,然后一只褐底白紋、擁有一對鐮刀狀前螯和六條尖刺般節(jié)肢蟲足的異蟲,體型比人頭略大上一圈,擁有著懾人的丑陋外形。
其它尸體中的異蟲也紛紛爬出,它們像瘋狗一般撲向了手無寸鐵的騎士們,一躍而起抓附在他們的身上,有力的前螯挖開鐵甲,割破其中的血肉。突如其來的襲擊讓驚慌失措的騎士們根本來不及應對,他們試圖奮力掙脫這些可怖的蟲子,但尖刺般的蟲足已經(jīng)牢牢地將異蟲固定在他們身上,即使倒在地上打滾也無濟于事。
那些異蟲卻并沒有襲擊威爾,他在一旁無能為力地看著騎士們被這些蟲子屠殺,血漿四處紛飛,慘叫聲不絕于耳。那個叫做米蘭達的女神官癱坐在原地,異蟲也沒有去攻擊她,不過看樣子她是幫不上忙了。于是威爾將視線移向了一把死士用的彎刀,那是距自己最近的武器。就在他想摸過去偷偷撿起來的時候,一只氈靴踩在了它上面。
將劍尖指向妄動的威爾,塔賓可不會讓這個突然沖出來壞事并且觸犯他尊嚴底線的家伙被玄龍蠱咬死,他要讓這個家伙作為自己的實驗體活下去,他要讓他生不如死!
不過在此之前,塔賓決定先好好羞辱他一番。于是他笑了笑,用氈靴將腳下的彎刀向前一挑,踢向了威爾。威爾抬手接住彎刀,用有些不明所以的眼神看向塔賓。
“你剛剛不是覺得有機會贏我嗎?”塔賓一副極為自信的表情,“為了讓你輸?shù)眯姆诜晕也粫屇闶譄o寸鐵的?!?br />
威爾掂了掂手里細長的彎刀,露出苦笑。對于他來說,這把武器實在是太輕了,握把僅容一手持握,揮舞起來威力有限。這把彎刀如果是在一個腕力不夠但是身體靈活的人手里,一定可以充分發(fā)揮它的優(yōu)勢,可威爾拿著它,僅能達到將就防身的程度。
塔賓攻了過來,一劍直刺威爾的胸口。憑經(jīng)驗而言,威爾覺得這八成是佯攻。一般來說,在決斗中上來就用劍刺擊的,基本上都是出于試探。刺擊若想達到一擊重傷或致命,動作無論是前搖還是后搖,都會很大,這就給了對手足夠的反應時間和充分反擊的余地。
用彎刀將刺過來的長劍撥開,劍鋒被擊偏后塔賓立即轉(zhuǎn)身回掃,動作極為流暢輕快,威爾只好向后躲閃。如果擊偏那記刺擊時,他用的是自己的闊劍,趁著塔賓轉(zhuǎn)身進行回掃的時候,自己就可以站在原地招架并且予以回擊了。單手彎刀重量上的劣勢在招架和偏斜武器攻擊的時候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闊劍只需要一個很小的動作就能擊偏的長劍刺擊,彎刀卻需要威爾將身體轉(zhuǎn)出整個半圈,所以他只能選擇后退躲閃來應對塔賓的回掃。
其實威爾如此謹慎的原因,主要是塔賓手里那柄詭異的長劍。按說這種極盡輕薄細長的長劍在面對板甲、鱗甲、鎖甲以及任何金屬甲的時候應該表現(xiàn)得力不從心,但是威爾卻親眼見到它輕易地洞穿騎士身上的護甲,除了不明的材質(zhì)外,應該還和上面鐫刻的血色魔印有關(guān)。
塔賓越攻越猛,下刺、上挑、橫劈,細長的劍刃從各個角度襲向威爾。威爾則極力招架躲閃著每一擊,找機會用反擊逼退塔賓。手上彎刀的崩口越來越多,與之相對的,則是塔賓臉上越來越得意的笑容。
終于,彎刀在一次逼退塔賓的反擊中被一劍斬斷,只剩下一諾尺左右的刀刃。威爾因此而遲疑了一下,塔賓看準時機一劍刺向他的胸腹。劍刃穿透威爾的護甲并從背部刺出,劍鋒上多了一抹鮮紅。
塔賓知道自己贏了,他故意將這一劍的位置向下壓了一點兒,以避開對方的心臟,這樣就可以使威爾重傷失去戰(zhàn)斗力卻不致死。他會用最好的藥劑和治療手段讓威爾先活下來,然后再好好地折磨致死。
正兀自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塔賓眼角閃過一抹銀光,他本能地用左手去擋了一下,然而腹部卻傳來了一陣劇痛。威爾居然反擊了!
那把斷掉的彎刀刺中了塔賓,好在那只是不太鋒利的斷面,塔賓的左手也阻擋了威爾持刀刺過來的手臂,所以只刺進去了半寸左右。驚慌中塔賓一邊高聲痛呼一邊用力去抽自己的長劍,他發(fā)現(xiàn)長劍竟然卡在威爾的身上。
“嘿嘿嘿,你要是想讓我輸?shù)眯姆诜?,那可得給我一柄相同的武器才行……不然,我就只好把你的劍奪過來了!”
這個亞隆人武士忽然用低沉的聲音笑了起來,塔賓發(fā)現(xiàn)自己的劍并未刺中他的胸腹,而是刺在了側(cè)腰向上一些的位置,在中劍的最后關(guān)頭,威爾竟向一邊稍稍地避開了使他重傷的一擊!此時威爾的肘部正死死地夾在自己的側(cè)腹部,卡住了塔賓的劍。因為這柄劍正在用力地向后抽動,傷口在兩個對抗力的作用下再度涌出鮮血,順著劍刃流淌,然后在雨水的沖刷下向地面滴落。
威爾持刀的右手不斷施力,論力量塔賓哪里是他的對手?所以即使塔賓用上吃奶的勁,也無法阻止斷刀更加深入傷口。威爾的傷口也很疼,應該說比塔賓疼多了,但是他相信對方會比自己先松手的。
就在右手快要松開長劍的時候,塔賓心頭一怒,情急之下左手再次捏出一套法印,一層暗黃色的護盾在自己的面前形成,并將威爾向后撞開。這層護盾一閃即逝,它的作用就是彈開一次敵人的近身攻擊,所以將威爾彈出后它也耗盡能量消失掉了。
“該死的雜碎,你居然傷到了我……”塔賓輕輕摸著腹部的傷口,它正在流血。左手向前伸出,再次捏出一套法印,因為憤怒和疼痛他的手變得有些顫抖,但并沒影響法術(shù)的正常施放。
被向后震開,剛剛站穩(wěn)腳步的威爾忽然感到頭痛欲裂,他半跪著,一手撐在地面上,一手扶著自己的頭,強烈的暈厥感讓他作嘔。紫紅色的光暈包裹住了威爾的頭,塔賓釋放的靈魂沖擊讓他的意識亂作一團,就像是風暴一般在他頭腦中肆虐破壞。
“我要粉碎你的意志!”塔賓瘋狂地高喊著,加大了魔力的輸出。
清亮柔美的詠唱聲驟然響起,熾熱的火元素立即開始在上空盤旋凝聚。莉迪亞的身影在雨中逐漸清晰起來,她雙手高舉黑色的法杖,碧綠色的雙眼里透射出帶有魔力涌動時爆發(fā)出的強光,赤紅色的魔法能量圍繞在她的身周旋轉(zhuǎn),蜜色的秀發(fā)與法袍的下擺隨著蒸騰的氣流微微向上飄動著,雨水甚至還沒沾到她的衣服就被迅速汽化掉了。
塔賓中斷了靈魂沖擊,劇烈的元素波動預示著一個強大的法術(shù)即將完成。他不知道什么時候這里多出了一名女法師,但她絕不可能是自己這一邊的,于是塔賓準備打斷她的法術(shù)。
一支利箭從斜側(cè)方射來,塔賓側(cè)過身子堪堪躲過,然而第二支利箭也緊隨而至,塔賓慌忙揮劍將其擊開。
“還有一名弓箭手?”塔賓望向了林地,那個弓箭手根本就沒露面,但絕對不會讓自己有機會打斷女法師的法術(shù)。
橙黃色的法陣在空中成型,感覺到威脅的異蟲紛紛涌向莉迪亞。數(shù)十枚火球傾瀉而下砸向濕軟的地面,爆開陣陣焦灼的烈焰,異蟲們在火海中化為齏粉,火光甚至映亮了這陰霾的天氣。
在流星火雨的法陣成型后,莉迪亞并沒有停止詠唱,雷光在她的法杖頂端凝聚,將法杖指向驚魂未定的塔賓。一束雷光呈電弧狀自法杖頂端射出,將塔賓擊倒在地。
塔賓狼狽地站起身,好在他的長衫上有著可以完全抵消一次法術(shù)傷害的觸發(fā)魔印附魔,不然挨了這一下,估計自己連爬都爬不起來。腹部的傷口還在向外滲血,塔賓已經(jīng)無法再同時對付法師和射手兩個人了。他極為不甘心地望了一眼半跪在不遠處的威爾,從長衫下抓出一把紙符向上一拋,施展法印。那些紙符在法術(shù)的力量下在塔賓身旁旋轉(zhuǎn)圍繞并且燃燒,漸漸形成一層有著血紅色光芒的能量罩。
“我會記住你們每個人!當天威降臨之時,你們的靈魂將會墮入無間地獄!”血色強光越來越刺眼,然后突然熄滅,塔賓消失在原地。
威爾覺得自己的頭腦清醒多了,他站起身,左腰腹處的傷口依舊很疼,但對他來說只是不足掛齒的皮外傷而已。鐵血騎士的強悍體質(zhì)使得威爾可以對這種程度的傷口無視,現(xiàn)在流血就已經(jīng)遠沒之前那么嚴重,也許再用不到半天的時間,就可以結(jié)痂了。
“你們來得也真夠慢的啊……”威爾勉強開了一個玩笑。
“你還說!”莉迪亞嗔道,她望著身上滿是污泥和血跡的威爾,“只顧自己騎著馬全速沖過來,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么?”
還好莉迪亞并沒看出自己受傷,不然一定會挨上一頓罵,然后被她命令停留下來處理傷口的。
“凱文呢?”米凱爾也從林地中現(xiàn)身,問了一個很容易便能猜到答案的問題。
“被那群人劫走了,現(xiàn)在追的話,應該還來得及……”威爾指向死士們撤離時走的那片林地回答道。然后便在一片混亂中尋找自己的武器,短銃里的火藥已經(jīng)潮濕了,看來不清理一番是無法再次使用了。
“我先追過去!”米凱爾留下兩人,追進了林地中。
莉迪亞俯身將米蘭達從地上扶起來,并喂她喝下一小瓶補充精神力的格林藥劑。這種高濃度的淡紫色藥液將逐漸恢復使用者的法力,也讓女法師能放心地留下她,跟著威爾他們?nèi)ソ叵聞P文。
“雷歐!”米蘭達吃力地喊出了這個名字,手虛弱地向前指了一下。威爾和莉迪亞看到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從路邊的角落處站了起來,他身上的盔甲已經(jīng)被撞得有些變形了。
雷歐的左手已經(jīng)握不住劍,甚至抬都抬不起來,八成是骨頭斷掉了;他感到有些喘不上氣,再加上每走一步就產(chǎn)生的劇痛感,能讓他判斷出自己左側(cè)的肋骨一定是嚴重地裂開了。舉目望向這滿是尸骸的修羅場,自己的部下都死了,唯一令他沒有絕望得發(fā)瘋的,就是女神官還活著。他踉蹌著試圖走向米蘭達,卻倒在半路上昏厥了過去。
莉迪亞立刻跑過去檢查雷歐的情況,發(fā)現(xiàn)他雖然重傷但是卻不致死,必須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治療才行。米蘭達一個人一定無法照顧他,所以莉迪亞做出了一個決定。
“莉迪亞,我們得走了……”威爾將武器都整理完畢,對莉迪亞說道。他已經(jīng)預感到了一件事,可他不想讓它變成現(xiàn)實。
“我得留在這里……”莉迪亞說道,“我得把他們兩個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否則雷歐可能會死在這兒?!?br />
“為什么?”威爾的語氣里有些惱怒,“他們已經(jīng)知道了我們的身份,你這樣做是會被他們關(guān)起來的!”
“因為如果我不這么做,我這輩子都不會安心!”莉迪亞回答,“威爾,他們是好人。而且我是一名法師,法師總會有辦法脫困的?!?br />
“那我跟你一起留下?!蓖柈斎徊粫驗樗恼f辭而放心。
“不,你去幫米凱爾,他一個人一定應付不來!”莉迪亞嚴詞拒絕了他,“我會在王城貝魯與你們會合的,相信我?!?br />
“……就知道你會這樣?!蓖柡鋈恍α似饋?,唯獨莉迪亞的這份倔強,他是無論如何都沒轍的。也正是因為女法師的這份倔強,威爾發(fā)現(xiàn)自己整逐漸地找回了某部分已被遺忘的那個自己。
“早點回來,不然我就不得不去找攝政王的麻煩了?!蓖栕呦蚰瞧值?,循著米凱爾走過的地方跟了過去。
“嗯,我會的。幫我照顧好蘇兒……”
威爾沒有回頭,只是抬起了一只手,示意自己聽到了。
第七章 援救
小提示:按 回車[Enter]鍵 返回書目,按 ←鍵 返回上一頁,按 →鍵 進入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