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5章 我喜歡陳靜

    我除了英語位于陳靜之后屈居第二之外，其它各科均占據(jù)頭把交椅。每張卷子的最頂部，用紅筆醒目的寫著高分數(shù)，下面劃兩道紅線，整篇則基本全是對號，偶爾一兩個錯號。

    這一天風和日麗，光線柔和，空氣芬芳，城市在低聲吟唱。是我來了這兒后最開心的一天，甚至看著老鄭也不是那么惡心了。

    領(lǐng)上卷子往下走的時刻，超人一等的優(yōu)越性幡然而生，我突然間有了勇氣，目標明確的眼睜睜的看著陳靜，希望在這個自己人生里的光輝時刻能與她對上一眼，體驗?zāi)茄凵衲Σ两粎R糾纏的短暫快感。遺憾的是她神情淡定，超然物外，看著一本書，根本沒有向我放電的意思。倒是其他幾個女生脈脈含情的注視了我許久。

    但是，我的心里只有陳靜。

    因為這事已經(jīng)決定了，用情可就得一心一意。

    卷子發(fā)到最后，完全成了許輝 毛驢他們幾個的天下，他們互相間比劃著看誰的分數(shù)最低，分數(shù)更低的無疑更加風光。不過他們的分數(shù)基本個位數(shù)的居多，許輝甚至數(shù)學和物理均是零分，但是卻把自己的名字工工整整的寫在卷子頂上，他的派頭得到了大伙最多的贊賞。

    本來老鄭已經(jīng)不計劃公布他們的具體分數(shù)，只是叫出名字，一廂情愿的以為這樣可以維護學生的尊嚴。但李公公對他如此怠慢自己非常不滿。上去講臺后，拿著自己的卷子學著老鄭的姿態(tài)和聲音向大家莊嚴宣布：“李公公，數(shù)學5分，語文16分……”

    他的做法引起哄堂大笑，老鄭也無奈的笑笑。不僅如此，他在半路上截住其他人，拿著卷子大聲把那些個位數(shù)的分數(shù)向大家熱情的宣讀出來。引起陣陣笑聲。

    真他媽的一幫人才。不過得承認，正是由于他們的存在，才讓課堂不那么沉悶，因為不定什么時候這幫王八蛋出個鬼點子，就把大家逗的大笑起來。

    而楊志紅已經(jīng)連續(xù)幾天沒來上課了，不知道干嗎去了。他的成績分別為語文15分，數(shù)學6分，政治23分，物理9分，英語好象是……--2分？

    其實我對陳靜的感情沒有多么強烈，而且?guī)в袃?nèi)心莫名其妙的強制性。得經(jīng)常自我警示，噢，我喜歡的可是陳靜，她又漂亮又學習好又不搭理人看起來高不可攀，這樣的女孩無疑才適合我這樣的優(yōu)異男孩。我要關(guān)注她，經(jīng)常偷偷看她，并想象著有一天她對我微笑，接著和我說出那種甜蜜的話語：“小東，這個題是怎么做？”

    奇怪的是，當時我認為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陳靜遇到題不會做了，她主動來求我，我順利的給她解出來。然后我們相視而笑，她的臉蛋緋紅緋紅的。

    從小我就愛干這種事，這種強制性暗戀情結(jié)甚至可以直接追溯到小學三年級。由于學校人少，我們年級只有十五六人，而且一個教室里放兩個年級。老師先給四年級講課，講完布置下作業(yè)然后再給二年級講。聽起來不可思議，但當時誰也認為正常不過。

    我一下暗戀了七個女生，都是本年級或者更高年級的學習好長的好的女孩。因為她們都各有長處，只讓選取其中一個實在痛苦。我心里暗自給她們排隊，誰是大老婆，誰是二老婆，誰是小老婆。排列的方式按照年齡 成績 漂亮度綜合考慮。這樣下來，當時五年級的那個長相高挑已經(jīng)有些發(fā)育的女孩榮幸成為了我的大老婆，六老婆和小老婆則是本年級的。而二年級和一年級的小女生我是看不上眼的，當時我的思維里，越大檔次越高，無論是年齡還是個子。

    在這里，我想重點說一說我的大老婆。大老婆絕對名副其實，長的標致極了，雖然成績上不是年級第一名，但這么漂亮的女孩我容許她成績稍微差一點。遺憾的是，大老婆小學畢業(yè)就輟學了，去了外面打工，在一個飯店當服務(wù)員，幾年后，隨著社會潮流，干上了一種激動人心 匪夷所思 收入豐厚的奇特職業(yè)，“小姐”。后來當她穿紅戴綠的回到家鄉(xiāng)時，她本來自以為算榮歸故里，沒想到落后封閉的村莊很不理解她的工作，她父母也認為丟人現(xiàn)眼，在鄉(xiāng)親們面前抬不起頭來，整日的不敢出門。而當她走在路上的時候，友好點的會馬上躲開，有幾個人直接往她身上吐痰，口里罵出污穢不堪的言語。

    后來她悲憤的離開了，再也沒回來過，從此下落不明。

    我很想念她。

    但來到這兒，我只鐘情陳靜一人。

    雖然其中考試成績已經(jīng)一鳴驚人了，然而我很快不情愿的發(fā)現(xiàn)，成績突出并不能給我?guī)砣康臉s耀。當校園里的楊樹葉紛紛揚揚落下來時，我逐漸融入了這兒的環(huán)境，優(yōu)秀成績得到了大家的認可，但我心里卻隱約有了更清晰的自卑感。

    我越來越感到我根本配不上陳靜，我倆的感情是不會有前途的。

    宿舍里的伙伴已經(jīng)對我親密起來，顯然我們有更多的共同語言，因為都來自農(nóng)村，家境都不好，父親不是建筑工人就是下煤窯的，頂多好點的是村里的教師，或者村上的醫(yī)生，母親則一律的是家庭婦女，負責生孩子 做飯 種地。而班上的跑堂生，他們就如同另一個世界的人。父母是雙職工，要么在政府里當干部，或者在統(tǒng)計局 審計局工作，起碼也是在國企里上班。由于家境穎實，小學就在縣城里讀書，因此無論學的好壞，他們身上天然有一股時尚 自信的氣質(zhì)。這是住校生無論如何也無法比擬的。而且他們有足夠機會和時間洗臉 刷牙 換新的衣服，好好的收拾打扮自己，他們的皮鞋總是油黑發(fā)亮，而女生即便不如陳靜漂亮，看起來也清潔整齊。住校生就不同了，早上起來洗個臉都得去六百米外的水井里打水，懶惰點的干脆等周末才回家洗洗臉，洗洗腳，同時由于身處農(nóng)村，周末或假期在家總要或多或少干點農(nóng)活，來上學時皮膚曬的黑乎乎的，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沒補丁就好。因此和跑堂生他們一比，我們男生總是邋里邋遢，而女生則看著樸素低調(diào)。

    事實上住校生和跑堂生基本上老死不相往來，屬于完全不同的兩個陣營。在這兩個陣營之間還滋生出了中間派，即本來也是鄉(xiāng)下來的但城里有親戚，于是不住宿舍住在親戚家里，以及縣城周邊的村子里的學生，由于離校不遠，騎自行車上學即可?？雌饋硭麄儦赓|(zhì)上似乎和跑堂生也比較接近。奇怪的是一旦脫離這個骯臟的宿舍，馬上就能沾染點時髦 高貴的氣息。

    真是叫人絕望。

    跑堂生他們經(jīng)常結(jié)伴去游戲廳，而對于我們來說這絕對是個新生事物。他們對游戲機里投的幣用了很動聽而又巧妙的稱呼，叫做“崩”。常常聽見他們說，今天又打了多少個“崩”，開玩笑打賭時就說，你要輸了送我五個“崩”吧？而我則從來沒去過游戲廳，至終不知道游戲機和“崩”有什么關(guān)系，是怎么聯(lián)接起來的。他們的另一個愛好是打臺球，放學后學校大門口的十幾張臺球桌旁就會擠滿他們的忙忙碌碌的身影。

    偶爾會有跑堂生的父母來找老師或者順道看看自己的孩子是不是在教室里安心學習，當穿著閃閃發(fā)亮的黑色皮上衣充滿派頭的父親出現(xiàn)在窗戶口時，這個學生便會驕傲但又假裝不太高興似的的向周邊同學介紹：“看，那是我爸，我爸來了，真煩，來監(jiān)視我來了。”

    然后出乖巧又滿不在乎的姿態(tài)低下頭看書，卻掩飾不了內(nèi)心的得意，這樣的父親無疑讓他很有面子。

    住校生的家長一般都直接去宿舍里找自己的孩子，在放學的時候等候在那一排單層學生宿舍院子的月亮門門口，蹲在地上抽煙。手里拿著一個尼龍編織袋子，里面裝著饅頭 蘋果 柿餅或者其它專門給自己孩子的吃的東西。他們蓬頭垢面，臉上布滿滄桑，穿著一身灰布制衣裳，衣服看起來有些過于干凈，顯然是他們專用來出門穿的，但仍覺著和他們的臉色不太協(xié)調(diào)，多年的勞累使他們看起來有五十多了，事實上剛剛四十出頭。

    當放學回宿舍的兒子看見自己的父親后，會覺得很不好意思，真正的不好意思，迅速把他領(lǐng)到宿舍里，趁大家去打飯的間隙說幾句話，當我們打飯回來時，人就已經(jīng)走了。有的家長連宿舍都不進去，他們的內(nèi)心本身就有些自卑，不愿自己在孩子的同學面前多停留，讓他在同學面前抬不起頭來，于是直接在門口往前一點的一棵老槐樹下將東西交給孩子，就離去了。而他往往忘記問一問自己的父親，吃過飯了沒有，一會要去哪兒吃飯？

    有一次，我媽過來看我，非常意外的徑直去了教室里找我。當時正上著地理課，老師是個兇巴巴壯乎乎的老男人，我媽突兀的站在教室門口向里面張望，想找到我。地理老師發(fā)現(xiàn)了后，不耐煩的嚷道：“撿破爛的去外面去，不要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