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成績

    我感覺其間一定有什么隱情，但又不好怎么跟長河說，因為那封信的事，不好他真的會因此而對我產(chǎn)生誤會。

    大堤上的風(fēng)很大，大家并排走在臨河的護欄邊上，很奇怪的是誰也沒有怎么說話。

    到了天快黑時，長河突然蹲在地上歇斯底里的哭了起來。那是自我認識他以來，看到他在我面前流淚。

    我看了看霧氣漸濃的河面，想起了上次游時，杜鵑講的那個愛情故事……

    期中一過，天氣就陡然冷了起來，不知不覺已到了深秋時節(jié)，校園里萬木凋零，學(xué)生一上了課，四下凄清，那些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黃葉就開始在整個校園上空肆意飛舞。在這樣的日子里，人總是特別容易傷感。

    校長室大多時候都只有我一個人，時鐘滴滴答答的，將一天的日子拉的無限長。思念的每一秒都是漫長的，秋天適合多愁善感。我總是不自覺的守在窗邊，僥幸著杜鵑會從此間穿行而過，然后與我相視一笑。不知道為什么，每次和她在課下偶遇，我都會產(chǎn)生一種大家根本不相識的錯覺，拋卻了師生關(guān)系的桎梏，大家只是兩個對彼此怦然心動的路人。方才的場景，已經(jīng)是我腦中半個月前的畫面了。有時大家在路上碰個正著，她也會當沒看見一般的走掉。她的這種做法其實與我不謀而合，我不想打擾她，也不想來去影響她，我只是希望能夠悄悄的，遠遠的看一眼，我就知足了。近一個月來，我都沉浸在這種美好的幻想之中。

    校長室的空氣安靜的令人窒息，這更加的烘托出了我內(nèi)心的失落感覺。我想我有必要去別的地方透透氣。

    長河的文科辦公室總是熱鬧的，好像時刻都在開辯論會。

    我去的時候大家正在討論“教師風(fēng)采大賽”的事。這是市里組織的一年一度的教師公開課比賽，很具有權(quán)威。剛參加工作時，我就是憑著那屆比賽中市里第二的好成績才開始得到校長的重用的。這些年的參賽也幾乎從沒間斷，但好運卻再也沒有降臨，慢慢的，我也就將這種比賽看淡了。聽他們說我才知道，原來今年的比賽下個月就要開始了，因而大家都顯的異常興奮。

    見我進來，于第一個笑著轉(zhuǎn)身和我打招呼。相對于李啟航的咄咄逼人，于的懷柔策略仿佛顯得更高明些。她進學(xué)校才不到半年，幾乎人人都知道，李啟航有個不怎么漂亮但是格一流的老婆，為人和善可居，謙遜好學(xué)，深得眾心。這從她待我的態(tài)度就可見一斑，不單顯得自己落落大方，也大大的漲了李啟航的面子。不僅我沒辦法討厭她，就連和她不在一個學(xué)校的小娥，也被她熨的服服帖帖的，深以為她是一值得深交的知己。

    長河少有的沒有加入討論，他十分安靜的坐在座位上，好像是在改什么作業(yè)。

    我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忙什么呢？這么入神！”

    他順手遞給我一個筆記本：“你也看看?！?br />
    一看上面的字跡，我立馬明白了這是杜鵑的周記本，最末一篇是這樣的：

    2008年11月30   星期日    天氣陰

    連綿的陰雨讓整個小鎮(zhèn)像是發(fā)了霉，秋天特有的肅殺更加助長了這樣一種勢頭。

    樹葉黃了，落了，被淅瀝的秋雨砸的稀爛，不見了。

    受凍的人，畏手畏腳，在凌冽的秋風(fēng)里跑著，逃著，消散了。

    在這樣的日子里，人總是特別容易傷感。今天學(xué)校照例放了半天的假，期中考試的余霾依舊籠罩在整個學(xué)校上空，那是只有失落的人才能看見的灰暗天空。我不想我少的可憐的假期也這般沉寂度過，所以我決定出去走走。

    想來我都有半個月沒出校門了。周日的街上少有的這般冷清，走讀的同學(xué)留下來的車胎印依舊清晰可辯，一陣冷風(fēng)吹來，我不打了個寒噤，在這樣不適宜的天氣出門閑蕩，并不是每個人都有的意致。

    街角的書店依舊沒受影響的熱鬧著，前來選資料的人幾乎擠滿了整個店門。老板穿出了冬天才能看到的黑棉襖在門口的冷風(fēng)里收錢，學(xué)生穿著單薄的外套與他擦肩而過，充斥在他們臉上的，是高中生特有的那種充實。在高考這場終極戰(zhàn)役面前，勇者是不會感到寒冷的。我不單是個數(shù)學(xué)沒及格的失敗者，更是個沒有勇氣向前沖的懦夫。

    就在這時，數(shù)學(xué)老師那張滿載著智慧的臉出現(xiàn)在了我的視中，他懷抱著一摞資料，正在向這邊趕。老師馬上就發(fā)現(xiàn)了在路邊逗留的我，可是他當沒看見一樣的走了，我本來想跟他打聲招呼的，現(xiàn)在也沒有勇氣了。大家班的數(shù)學(xué)成績在全年級是第一名，而我卻是整個年級的倒數(shù)第三名，我感覺我真的給他丟臉了，所以老師才會生氣的沒有理我，還是說老師已經(jīng)不屑于再理我了？我想這兩者應(yīng)該也沒有很明顯的區(qū)別吧！已經(jīng)糟糕到這種程度了，還能怎樣再糟糕呢？

    我默然的繼續(xù)向前走，風(fēng)越來越大了……

    我的心完全的靜止了，我從沒想到我的刻意疏離會給她帶來這么大的傷害。我只是怕，怕我自己會越陷越深……

    長河連叫了幾聲，才把我從這種思想中拉了回來。

    他十分關(guān)切的說：“杜鵑這孩子本來就多愁善感，你看你一不小心，給人孩子造成多不好的影響?！?br />
    為了躲避自己內(nèi)心的心虛，我特意裝作開玩笑的樣子：“你不是教語文的嗎？你難道沒有聽說過有一個詞叫‘無病’嗎？”

    長河十分驚訝的看著我：“難怪人家杜鵑要受傷了，好歹人家還救過你的命?！?br />
    我沒有再接他的話，連忙用其它事岔開了。

    回到校長這邊的辦公室，我的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靜。我用鑰匙打開抽屜，看著里面杜鵑的紙飛機，杜鵑的手巾，杜鵑的發(fā)卡，還有桌上杜鵑的作業(yè)本，看著看著，我就哭了。

    晚上回到家里，慧慧沮喪著臉向我撒嬌說爸爸不愛她了。我問她為什么會這么想，她十分傷心的說：“爸爸，你已經(jīng)好久沒有陪我玩了。”

    小娥用十分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我：“你這段時間到底怎么了，好像時時刻刻都心不在焉的樣子?！?br />
    我應(yīng)付著答道：“工作累的?！比缓筠D(zhuǎn)身進了書房。

    我的心徹底的亂了，一種深藏已久的負罪感立馬的淹沒了我。

    “教師風(fēng)采大賽”說來就來了，我受校長之邀，盛情難卻，也在同行之列。

    我和李啟航作為學(xué)校的領(lǐng)頭人，都被寄予厚望。臨行前一天的當天晚上，校長特地把大家兩叫在一起吃了頓飯，大抵意思是希望大家能和睦相處。

    表彰大會那次李啟航話說的太骨，校長佯裝酒醉，狠狠的批評了他，說的他一愣一愣的。這次一起出差，他的態(tài)度大為轉(zhuǎn)變，一路上和我有說有笑的，好像是深得了于的真?zhèn)?。其實這樣也好，大家不至于臉不好看。

    長河期中進步甚大，校長當然不會讓自己的親侄子錯過這一在學(xué)校立威的良機。這是長河參加比賽，他非常在乎，一路上不住的向我打聽著比賽的各種事宜。

    大家先要趕到縣里事先預(yù)定的地點，與其它學(xué)校的老師會和后，然后才能一起乘車開往市里。在等待的過程中，我居然意外的見到了我初中時的老師孟凡清，他告訴我，他是代表志遠來參賽的。